如今宋炀和伍州同是泾渭分明的两家阵营,陈蓉这一个月连上宋府的行为落在了有心人眼中,陈父陈兄近来的日子可不好过。他们在外受了逼迫,自然便回来威胁陈蓉,她若是再攀不上宋炀,只怕陈父就要将她送给伍旭当妾侍了。
陈蓉咬了咬牙,只能在今日放手一搏。
州府里有人工凿引的河,在丛丛假山中蜿蜒,流过后院做了小湖,湖心甚至建了个亭子。今日,陈蓉与宋灯便在这湖心亭里谈天。
宋灯道:“前知州大人可真会享受,凿这么一条小河,景致是有了,花费可不少吧?”
她上一回见这景致,可是在定海侯府里。定海侯府拿着海运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所以费得起这银钱,这知州大人,又是凭得什么?
陈蓉心神不宁,没有察觉宋灯语气中的一丝暗讽,只实话实说道:“知州大人这庭院,钱费得不算多,但人死了不少。”
这事伍州同和钱州判都有份,接着徭役之名,逼百姓替知州修建庭院。干的多,吃的少,一来二去,自然死了不少人。
宋灯心中涌起怒气,但心知不是发作的时候,也不该冲陈蓉去发,便硬生生忍了下来。她见陈蓉神思不属,猜到多半便是今日,开口道:“陈姐姐,你可是有心事?”
陈蓉愣了愣,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事发后还可说自己此时是想着家中父兄想将她送给伍旭才心不在焉,以至于后来赶巧发生了那件事。
于是陈蓉装作因这话吓了一跳,长袖一摆,将桌上冷茶挥倒,尽数泼到了自己的衣裙上。她惊叫一声,立时站了起来,周围的侍女连忙拥上,拿出帕子去擦,可到底是湿了一大片,颇为不雅。
陈蓉失魂落魄地对宋灯道:“阿灯妹妹,能否……”
她看向自己湿漉漉的裙子。
宋灯道:“陈姐姐,你别担心,我这就让人带你去我房里先换身衣裳。”
陈蓉点点头。
宋灯指了两个小丫头。
陈蓉看着其中一个,走过时对方朝她微微点了点头,陈蓉深吸一口气。
她要做的事远算不上滴水不漏,但只要能蒙混一时,让宋炀松口纳她入府,之后怎样都无所谓。就算得不到宋炀的宠爱,想来也不至于丢了性命,下半辈子应当还算衣食无忧,这就够了。
沉香扶着她,两人慢慢走在两个小丫头身后,在穿过宋炀院子的时候,陈蓉看准地段,脚下一扭,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她是下了狠心的,所以在石子划破皮肤,衣裙染血的时候,她没有因疼痛而产生一丁点后悔与退缩。身边丫鬟的惊呼和慌乱在她意料之中,只是一时的晕厥让她无法立时做出反应,过了好半晌,才缓过来,按预定的计划对两个小丫头道:“两位妹妹,我好像走不了了,不知这里是否有空屋能让我先坐下来?还需劳烦你二人中的一位替我拿些药来,让我先处理一番。”
一个小丫头面露为难,另一个收了她银子的小丫头则适时道:“陈姑娘这伤要是不及时处置,不知会不会留下疤来?现下跑回去问小姐也来不及,不如我和沉香先扶陈姑娘到最近的空屋,然后你去找药,我在这守着,也免得冲撞了知州大人?”
那小丫头渐渐动摇,最后被说服,转身朝宋灯的院子急急跑去。
陈蓉则被扶到了宋炀院子里一处不常用的空屋,收了她银钱的小丫头朝她点点头,便去寻宋炀了。
沉香道:“小姐……”
陈蓉道:“你不必再说。”
她开始解裙子,露出修长白皙的腿,上边被石子划破的伤口渗出了不少血。伤口有些深,或许真会留疤。
沉香叹了口气,自觉走到门前,小心观察外边,以防被除了宋炀以外的男人闯了进来。
陈蓉知道,要到宋灯的院子必会经过宋炀的院子,所以才谋划了这么一出。她让那被收买的侍女提前将宋灯院子里日常备下的药藏了起来,这样找药的丫鬟一时半会便回不来。再让那侍女去寻宋炀,便说一直不见找药的丫鬟回来,只好向宋炀院中求药。陈蓉到底是客,又在府中受伤,宋炀不知道便罢,知道了多少要来看一眼。而“不知”侍女去找宋炀的陈蓉,因为害怕衣裙和伤口沾到一块,提前解下,也算情理之中。她身边又有沉香相伴,能让她看起来更像意外之下的受害者。
陈蓉神色沉沉,知道这谋划要成,多少需要点运气,可好处是,宋炀和宋灯很可能将这看作一场意外,不至于对她态度太坏。
如若不成,她便只能梨花带雨地对宋炀投怀送抱了。可她见宋炀性格未必会怜香惜玉,到了那时,她便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沉香突然跑回她身侧,道:“小姐,宋小姐来了。”
沉香没意识到不对,陈蓉却眼皮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