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慕王、冷氏女无心进殿面圣。”传谕太监传唤的声音起起落落响在朝堂上,殿门外。而原本欲上前上奏的臣子亦退回了脚步。 不消片刻,身着深紫蟒纹锦衣的慕北枫携着一女子踏进朝堂,步履轻移,朝臣微微让步,两人便是已行至殿中央,庆帝正下首。 而惊讶于慕王竟真的归来的群臣中,望向冷无心的神色却是各有不同,有欣赏她作为女子敢登大堂的魄力,有暗暗谋算如何让其在这殿堂之上落下面子伤及武将颜面的,还有无视并冷眼以待的。 只见中央昂首而立的女子,将一头青丝绾起,插一支烧蓝点翠牡丹簪,垂下少许流苏,缀着几颗铃铛。脖间戴着一条黛熏钰彤链,手上戴着碎花金湘镯。衬得肌肤白皙如玉。 着了一身月牙凤尾罗裙的冷无心,茕茕而立,与男子比竟是不落下乘。 见庆帝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冷无心垂首,耳鬓碎发微微散落,映着她恭敬不失得体的音色竟是带了丝魅惑,“臣女冷无心,问陛下安,陛下万福。” 慕北枫亦随着身侧女子对座上庆帝拱手,“臣慕北枫问陛下安”。 “起身。” 属于帝王的威严、震慑扑面而来,冷无心见慕北枫起身,方直起了身。见此,群臣归位,静默不语,立于中央的两人却是成了殿内的焦点。 “慕王与冷将军之女一同在这朝议之时要求面圣,可是有何事要禀告于朕?”无人看见的龙椅之上,轩辕灏眉眼瞬间沉了下去。 冷无心听得庆帝算不得太愉悦的声音,心中微沉,转念想到府中憔悴、风华不再的娘亲,卧于床榻十数日的爹爹,终是双膝微弯,跪在了坚硬的大理石上,道,“陛下,臣女奉病重父命而来···” “陛下,自古女子远朝堂。这冷将军之女一无官职,二无诰命,似乎并无朝堂之上上奏的资格。”却是庆帝座下左侧文官之首后的兵部尚书孙尚和打断了无心的话。 兵部侍郎言语一出,其后另有几名大臣也提出附议,俱是认为冷无心并不应该在朝议之时以女子之身禀告任何事情。若仔细观察,便可见得说话的几位大臣,都处于文臣之首也就是丞相凌云烈之后,很明显的凌氏派系,且正大光明的驳斥无心。 庆帝没有阻止座下臣子对冷无心的驳斥,亦看到那女子在这种情况下依然直立的腰身。 慕北枫冷眼扫过先发言的孙尚和,落在身侧跪的直立的女子身上划过不忍,他疼着让着的人儿竟就这样在他的面前被人欺凌。 转身对着几名发言的微末之臣,慕北枫冷嗤一声,“自古女子远朝堂,孙尚书说的怕是不对吧。经年之前,我们的太后娘娘可是以女子之身辅佐陛下数年,本王也未听得众位有何不满,难道众位是在私下里也这般以为太后娘娘?” “这···” 先前发言的几位臣子已是变了脸色,他们隶属凌氏一系,又怎敢接这话由,孙尚和亦是静了声,不再言语。 庆帝只端坐在龙椅之上,冷眸望着台下辩驳。 “既然众位大臣再无异议,本王便做个承诺,是本王带冷将军之女前来面圣,算是个进谏者,若是有何事,众位大臣尽管寻本王便是。”慕北枫厉言过后,最后却是淡淡的说了。 然其中对那跪着的女子的维护之意不言而喻。 “哦?朕这大殿何时这般热闹了?”不怒而威,登时殿内一片肃穆,无人再说话,慕北枫望着身侧纤细的人儿,抬眸朝殿上兄长使了下眼色。 庆帝却是心中恼怒了,却也不愿让人这般跪着。 “冷无心,你便把你未说完的话补全。” “是。” 冷无心依旧那副魅惑容颜,却是多了分不屈,“禀陛下,臣女奉父命而来,恳求陛下下旨宣远在西北的兄长冷无战归家侍父。父亲说他沉疴难愈,惟愿与经年不见的儿子重逢几日。望陛下恩准。” 言罢,以手贴额,伏于大理石之上。 淡雅的声音回荡在殿内,带着敬意与淡淡的颤意,听在众臣耳中却是一个女儿对父亲的孺慕之情。 庆帝不言,下首众臣此时亦不敢轻易开口,毕竟此时冷无心的恳求算不得过分。 慕北枫向台上的兄长投去一抹疑惑,不明为何不借此答应了冷无心,明明冷无战回归的话不论是对于冷氏还是他们都是极有利的。 庆帝自是望见了慕王的神色,大掌落在龙椅上,却还是无言。慕北枫见此,瞬间明了他所为何意,庆帝在等,等凌氏或者沈氏的态度。 果然,几息变换之间,冷无心左侧武将之列有人站了出来。 “禀陛下,如今冷将军病重,宫中御医您也是天天的往将军府中派着。可将军之病却是无甚大的转变,若是能将冷少将召回,将军见子生喜,兴许能好些。冷将军乃国之栋梁,百姓心中的战神,若倒下,怕是会引起一阵不安。臣请求陛下同意召冷将军之子冷无战回轩都侍父。”说话的却是现在站在武将之首沈立身后的一名武将,躬身而立。 蠢材。 冷无心跪伏于地,却是禁不住为这帮武将的脑子烦恼,此话一出,岂不是方便了对手的攻击,更甚会引起庆帝与冷氏的嫌隙。 虽知不合时宜,冷无心还是向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臣服,又一揖道,“陛下,家父早年征战已是落下满身病痛,实不敢当百姓心中的战神。且人有生老病死,臣女不知家父之病能否痊愈,但还请陛下看在家父戎马一生,对陛下忠心耿耿的份上,让他与兄长得见。” “臣亦同求。”是慕北枫躬身以求。 “陛下,臣有几言不知当讲不当讲。”文臣之首凌云烈终是出了列,淡淡道。 庆帝冷眸扫过台下凌云烈,从东江的角度看去,凤眸中冷冽狠辣,表露无遗,“丞相有话说便是,朕洗耳恭听。” “臣以为,召回冷少将不是不可,毕竟冷将军已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但这北疆驻防却是个问题,冷少将当年代父戍边,经年之后俨然是西北军半个主心骨,若是离开,怕是会引起军心震荡。”凌云烈言至此,却是顿了下,朝上首去望庆帝的面色。 庆帝眸色不变,只是默许他继续说下去。 凌云烈垂首,接着开口,“此时北疆胡人虽不至于扰边,但大小骚扰应是不会间断,若召回冷少将,怕是陛下还要指派另一能将戍边。” “哦,丞相以为谁有这个能力暂代冷无战戍边呢?”慕北枫望着凌云烈眸中带了无尽寒意。 “微臣以为北疆西北军之内骠骑将军凌子荆可担此任。”群臣寻声望去,原是兵部侍郎凌子锡开的口。 “哦,凌侍郎认为令弟可担此任?”见凌云烈那老匹夫竟是变了脸色,慕北枫冷冷一笑,饶有兴致的问道。 “是。”凌子锡却是直言不讳。 有人欲夺将领之位,与凌氏相对的武将们自是不服,随即便有人出列却是举荐的沈立之子,同在西北军的冷无战的副将沈钰代替。 顷刻间,台下除了凌云烈、沈立、冷无心、慕北枫及陈希等保皇之臣,俱是吵作一团,文武之争,溢于表面。 慕北枫皱眉,此时的境况并不利于冷无心所求,望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女子,心中怒意横生,却不知是对着帮无能之臣还是其他。 庆帝亦是注意到了那久跪不起的女子僵直的身子,然更令他震怒的是台下这帮人竟就在凌云烈几句话下就开始争夺戍边将领之位,偏离了主题。 真是好口舌,凌厉的凤眸略过凌云烈,见其胸有成竹的样子,庆帝唇角微勾,“众位爱卿可是讨论出结果了?朕该听谁的。” 不疾不徐,却似风雨欲来,群臣静声,不敢有言。 “冷氏女无心,你之所求,朕已知晓。至于如何断定,不久便会给你答复,起身吧。至于众位爱卿,回去吧。这朝议让你们弄得像个菜市场,朕真的要考虑是不是该重新审度一下你们了。” 聊聊数言,俱是雷霆之怒。 冷无心起身,与慕北枫并肩而立,然跪的时间长了终是有些摇晃,微微倾了身子,却是有人扶住了她。冷无心苦笑,这重生一来,她做的最多的怕就是跪着了。 大掌的温润有力透过罗裙传递到肌肤上,冷无心望着慕北枫紧皱得每,知其含义,浅浅一笑,带着谢意,却没有拒绝他的搀扶。到了此刻,她也不知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会否答应冷氏的请求,但与群臣周旋,她心已疲,此刻并不想推开他。 “退朝。” 尖细的太监声音响起,庆帝已离开了上首宝座,众位大臣也三三两两的踏出大殿。 “走,本王带你去面见陛下,冷将军一身功勋,他总会答应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