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源招手拦了辆出租车,跟林妙珠一起坐到了后座。 林妙珠和傅清源现在就跟俩泥猴差不多,浑身筋疲力尽,身上的泥和汗估计可以搓下来半斤。 两人目光交汇,心有灵犀的一笑。 林妙珠跟他说:“回家赶紧洗个澡。“ 傅清源先把林妙珠送到楼下,才继续做着出租车往家开去。 林妙珠像阵小旋风似的跑回家,目标直冲浴室就闯了进去。 她三下五除二的把负担全部卸下,把粘唧唧的衣服狠狠往地上一摔,恨不得丢进垃圾桶。 林妙珠家的浴室太小了,装不了浴缸,不然此刻她真想泡在浴缸里,舒服惬意的彻底解个乏。 林妙珠握着淋浴花洒在脖颈,肩窝,腰侧,大腿细细喷洒着。 浴室墙壁的瓷砖上印有大片牡丹,走近了才发现这些图案是微微凸起的,林妙珠用手细细摩挲着这些图案,把后背印在这凸起的牡丹之上。 瓷砖果然冰凉沁人,林妙珠好像缓解了点焦热。她把沐浴露打出泡沫涂满全身,连下巴也沾染上了几块白雪。 她靠在瓷砖上,把手中的泡沫吹向天空。 她细细的清洗着,把一身的疲累和汗渍冲洗干净后,才穿上睡袍去填饱肚子。 林妙珠刚回家洗澡时还没觉得什么,这会放松休息了,腿脚开始后知后觉的酸痛起来。 她躺在床上叫苦不迭,林莉容给她揉着双腿,目光扫视了她皮肤一圈,惊讶的说:“女儿,你晒黑了一圈唉。" 林妙珠把腿一蹬:"别说了!" 林莉容手下揉捏不停:"你这次还真上心,还去爬山。爬山?你从小到大爬过几次山?懒得骨头都酥了,这次竟然和个男的爬了一天的山,还这么大热的天。我说,那男的对你怎么样?上心吗?" 林妙珠有点疑惑的问她:“上心?” “对啊,你天天这么热情似火的有什么用?关键是要看那男的对你好不好,上不上心,要不然你剃头担子一头热,人家把你玩了你都不知道。” 林妙珠躺在床上,腿上传来的揉捏感一阵一阵的波及开,她盯着天花板,脚踝某个酸痛的部位猝不及防被林莉容捏了下。 她闷哼一声,心里却空洞洞的像是有回音。 从她开始认识傅清源到现在,从头到尾都是她主动,傅清源有主动向她靠近过一次吗? 林妙珠翻了个身,侧身躺在床上。 她仔细想了一下,她和傅清源之间好像只有她单方面的热情似火。她不给傅清源发短信,傅清源永远不会主动给她发,她不找傅清源,傅清源永远不会找她。那是不是说明,她不出现在傅清源面前,傅清源就永远不会想她? 林妙珠抬眼望了望枕边的手机,要是以前,她早就满心欢喜的发短信问傅清源到家没,洗澡没,吃饭没,但现在,她只想知道傅清源会不会主动找她。 林妙珠忍了一晚上没给傅清源发短信,直到临睡前还满怀期冀能够看到傅清源主动发来的短信。 她睡得很不安稳,一晚上断断续续的醒了好几次,一醒来就迷迷糊糊去摸枕边的手机。 手机的亮光刺激了她的眼睛,手机屏幕永远显示没有新信息。 林妙珠直到凌晨才彻彻底底的睡安稳,她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林妙珠霍的坐起身,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滑亮手机。短信消息里除了几条垃圾短信再无其他,林妙珠把手机猛地掷到了床上,气愤的靠在床头。 她觉得没意思,因为生气之后便是伤心。 之后几天,林妙珠依然没有主动联系傅清源,傅清源也跟她保持着绝佳的默契,没给她发过一条短信。 林妙珠整个人就像是一颗蔫了的小白菜,连出门潇洒都没有兴趣了。 梁瑾星期六来到林妙珠的家,她奇怪林妙珠怎么不出门取乐,反而窝在家里病恹恹的玩着电脑。 她手里托着一个小木盘,里面装着林莉容从一个大铁盒里拿出来的饼干。梁瑾把手里剩余的最后一口饼干塞进嘴巴后,又拿起了一块新的饼干。 饼干的表面撒着一层白糖,梁瑾把手中的饼干递到林妙珠嘴边,林妙珠侧了侧脸:"不吃。" 梁瑾也对饼干没有了兴趣,林莉容注重养生,家里的东西大多偏淡,她对林妙珠说:"我们出去吃烧烤好不好?" 林妙珠淡淡的回答她:"不去。" 梁瑾看了看电脑屏幕,发现上面根本没有什么特别让林妙珠着迷的东西,林妙珠兴致缺缺的乱点着电脑,连浏览器自带的新闻都能看半天。 梁瑾百无聊赖的陪着林妙珠看着网页新闻,气氛安静了一会儿,林妙珠突然说:"小瑾,你那个男同事还在追你吗?" 梁瑾有点不自在的说:"还在。" "那你什么想法?打算怎么做?" 梁瑾有点烦闷:"我不喜欢他……" 林妙珠突然爆发一声呵斥:"你不喜欢人家,你就告诉他啊!吊着人家算什么啊!" 梁瑾被林妙珠突然的责骂吓了一跳,她对着林妙珠回嘴:"你疯了吧!对我发什么火啊!" 林妙珠气呼呼的点着鼠标,把左键按得啪啪响。梁瑾看透了林妙珠的心思,她伸臂勾住了林妙珠的脖子,在她耳边说:"妙珠,你在家闷着也不是办法啊,要不然我们俩就出去好好玩,把那个男的忘掉,要不然你就去找那个男的,当面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妙珠不说话,梁瑾摇了摇她:“你去找他问清楚,好吗?” 林妙珠固执的宛若一尊雕像:“不去,我说不去就不去。” 林妙珠在家窝了将近一周,在星期一终于按耐不住,出门透气了。 她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着,她觉得很奇怪,曾经很吸引她的东西,甜品店的美食,饰品店的项链,服装店的新款,现在都成了没有意思的东西。 她的脚步朝着某一方向走去,放佛冥冥之中自有牵引。她的心里叫嚣着不该去,可是身体却遵循着渴望一步一步向前探去。 她每一步都走的很痛。 及至走到了清水阁门口,林妙珠才轻脱鞋子看了下脚后跟。脚后跟上磨了个液体饱满的大水泡,林妙珠抬眼看了下店铺招牌,才不甘的走进大厅。 站在大厅的林妙珠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来清水阁干什么?找傅清源? 不,不可能,她只是脚上磨了个水泡走不了,才走进这家店休息一下。 林妙珠在大厅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点了一杯双球冰淇淋。 不一会儿,服务员用一个木托盘端来了她的甜品。 冰淇淋挺好看,玻璃矮脚杯里装着两颗圆球,一颗是粉红色,一颗是浅棕色。林妙珠拿着小银勺挖了一口浅棕色的冰淇淋球,巧克力味的,入口微苦。 林妙珠细细品味着嘴里的苦味,有一口没一口的挖着棕色圆球,及至巧克力味的冰淇淋吃完了,草莓味的圆球还没动。 林妙珠今天胃口不好,平时能风卷残云吃完的东西,今天吃得缓慢无劲。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拖什么时间,好像脚上一个小小的水泡让她身心大创,连站起身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歪在沙发上发呆了片刻,又坐起身拿起小银勺挖起草莓冰淇淋。 傅清源临近五点时走出办公室准备回家,近来他似乎心情不好,眉头总是微皱。 他从二楼走下楼梯,路过大厅时眼角的余影像个钉子似的钉住他的脚步。 他偏头确定了看到的身影,略显激动的走向林妙珠的桌位。 一走到林妙珠身前,他就开口喊了一声“妙珠”,因为急切,他出声后才发现声音有些干涩。 林妙珠看到一个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使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包裹在他的阴影里。 她没有动,依旧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傅清源站了片刻觉得有点拘束,他自作主张坐了下来。他不知道林妙珠来了多久,桌子上有一个矮脚玻璃杯,里面盛着一汪已经融化的冰淇淋粉水。 傅清源感受到了林妙珠的反常,来了也不找他,见到他也没表情,她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他和林妙珠两两相望,沉默了许久后,林妙珠的表情渐渐有了变化。 她先是探究的看着他,再是奇怪的看着他,最后愤恨的看着他。 林妙珠站起身恶狠狠地剜了他最后一眼,就拿起包一跛一拐的快步走了。 傅清源看着她走路颠跛,默不作声的追在她身后,店里面看到这等景象的两三个服务员在背后窃窃私语。 林妙珠忍着脚痛快步走了大概五百米后就忍不住了,她拖着只痛脚一步一缓朝花坛边沿走去。 好不容易坐上了花坛边沿,林妙珠半脱鞋子看了下脚后跟,脚后跟上的水泡已经被她完全磨破了,那个部位现在是一片血迹。 伤口看起来有点怕人,林妙珠生气的一蹬伤脚,破损处一经牵引又让她痛了一下。 傅清源紧张的按住她的膝盖,俯下身查看她的伤口。 林妙珠既不反抗也不说话,傅清源看到林妙珠脚后跟一片血红,他抬起头望着林妙珠。 林妙珠看着马路上车水马龙,她把一只手架在腿上撑着下颚,眼神就这么看着远方,有意规避傅清源的视线。 初夏的傍晚天色依旧明亮,一阵风吹来,有几缕发丝粘到了林妙珠的脸上。 傅清源心头一动,他一时忍不住,抓住林妙珠的手腕,脱口而出:“妙珠...” 林妙珠等着他的下文,没想到傅清源咽了咽喉咙后,对她温言说:“我送你回家吧。” 林妙珠心里冷笑一声,她知道傅清源闷,但没想到傅清源闷如木石,她不主动说话,傅清源就真的一声不吭。不过她现在负伤在身,好汉不吃眼前亏,就由着傅清源送她回去了。 傅清源扶着林妙珠到路边去打出租车,上了出租车的林妙珠依旧闹脾气,她把头转向车窗,不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傅清源。 傅清源看着林妙珠的侧脸,觉得她最近好像瘦了。 傅清源扶着林妙珠走下出租车,他抬头望了望眼前的楼房。 林妙珠家是多层楼房,一共就六楼,没有电梯,他问林妙珠:“你家住几楼?” 林妙珠说:“五楼。” 傅清源望了望五楼的窗户,看了看林妙珠穿的短裤,想了一会说:“我背你上去吧。” 林妙珠伏在傅清源背上。 傅清源踏上楼梯,两人重量的脚步使得声控灯蓦然一亮,他感受到林妙珠乖巧的趴在他的背上,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他不自觉的放缓了脚步。 林妙珠把脸贴在傅清源的背脊,她的双手缠绕在傅清源的脖颈,此刻她离傅清源很近,可不知道为什么,林妙珠突然觉得委屈。 她突然很想骂人,很想指着傅清源鼻子骂,他到底什么意思。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如果喜欢她,为什么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为什么总是若即若离,从不主动? 林妙珠从来不是隐忍的性子,这一周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了,她越想越气,一口咬在了傅清源的肩膀上。 傅清源肩上一痛,吃惊的偏头带着询问的意味。 林妙珠还是沉默,趴回傅清源背上又作乖巧温顺状。 傅清源看林妙珠不说话,只能背着林妙珠继续上楼,他不自在的动了动右肩。 及至到了五楼,傅清源把林妙珠放了下来,对她说:“回去吧,赶紧上药。” 林妙珠站在地上,突然转身正对他,问他:“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傅清源知道林妙珠今天心情不好,所以一路上极其少话,现在林妙珠突然来这么一句,傅清源有点不明所以。 林妙珠问:“你为什么不给我发短信?”讲完后又觉得这问题毫无意义,她看着傅清源的眼睛又问,“你喜欢我吗?” 傅清源被这直白的问题问得心头一跳,他回望着林妙珠的眼睛,觉得心口鼓噪不停。 他望着望着,渐渐收敛了一身的喜怒,开始回避林妙珠的眼睛。 林妙珠望着他不敢相信的笑了一声,她想起了林莉容说过的话——“你剃头担子一头热,人家把你玩了你都不知道。” 她为自己的愚蠢笑出声,悲哀的笑了几下后,她双眼猩红的盯着傅清源,拿出钥匙胡乱的开了门,把门用力一摔,关得震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