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亲王爷到任雁东后,一举平定古月氏举兵入侵雁东之战,又在河西村雷厉风行的诛诛杀了一众贪官,大开粮仓济民,贪官的鲜血几乎染红了整片河西村的土地。 玉兰关外多是流放到此的罪臣,他们忍受不了地方官员的压榨,决定煽动身染疫病,却活生生被烧死的百姓家属叛变,此翻内战足足打了一年有余。直到百里轩在叛军中埋入钉子游说,又通过朝廷招安,才平息了风波。 其中的千差万难,曾让百里轩好几次踏入了鬼门关中,却也越发磨练他的心性,直到凭借此等赫赫战功,他才重回京城。彼时,高大俊马上一身戎装铠甲的男人,就像打磨出世,砍杀下无尽英魂豪杰的宝剑,锐不可当。他骇人的气势甚至让旁人不敢靠近。 王爷身后跟着一名眉目精致的娇俏少女,那少女秦名小一,听说是王爷从前在京城的府中丫鬟,在王爷蒙冤发配雁东时,她就被遣散出府,却在某一日突然寻来雁东军营,说有东西要献给王爷。 少女那时浑身脏兮兮的,那装扮活像一发育不良的乡下小子,脸上黑不溜秋,一笑便露出一嘴大白牙。看门的士兵差点没被这假小子给丑瞎了眼,当即就想把她赶了出去。 少女十分有骨气,被人赶了也不哭不闹,直坐在军营门口外等。就在守门士兵想要不要上去揍这小子一顿时,端亲王爷正巧从军营里出来,假小子当即变成小姑娘,双手合成喇叭状放在嘴边,清脆的嗓音惊喜的喊道:“王爷!我是秦小一!我在湘南找到了好东西,给你通风报信来啦!” 守门侍卫只知从那天起,假小子就成了小姑娘,一直在军营里打杂做事,从雁东跟到了河西村,又从玉兰关跟回了京城。她毫不在意自己做的是打杂还是粗活,但却每天都要去王爷的帐篷外打转,然后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怎么还没能回 军营传遍了小姑娘倾慕王爷,不惜千里追寻的爱情故事,直把一群粗老爷们感动得眼圈通红,不时亲自给小姑娘说点王爷近来的去向,这才逗得小姑娘喜逐颜开。 秦小一追了王爷五年,王爷为了莫府小姐甘愿流放五年,小兵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句适合形容——问世间情为何物。 见少女没心没肺的盯着满街的酒楼食肆咽口水,小兵恨铁不成钢的说起:“京城还真繁华,听说这边都是食店,其中就数莫家酒馆最有名了。” 说有名其实还谈不上,但大家都知道这莫家酒馆却是因为背后的东家是莫府大小姐,那个让端亲王爷冲冠一怒的红颜,这才如此闻名。 听了前因后果,秦小一的脸色终于变了,她盯着那家挂着莫字旗帜的酒肆,低头深思,竟连自己何时跟着王爷回到府里也不知道。等她坐落会熟悉的厢房,才终于有种自己快可以看到结局的兴奋感。 秦小一神不守舍的游荡回房,确实让百里轩有些莫名不解,但他没有细想,因为回京后他还要去面圣,要把舞弊案名册呈交圣上为莫府翻案,还有上报太子与古月氏私通……总之有很多事在等着他去处理。 如此忙碌了一个月后,百里轩总算把太子从储君之位上拉了下来,莫府沉冤得雪,真相大白。百里轩回到府中时,才惊觉自己快一个月余没看见那只常常躲在暗处,窥视自己行踪的小丫头了。 偌大的王府里布局开阔,里面有九曲回廊,有水榭繁花。百里轩行过庭院时,不少奴仆正弯腰给他行礼,但他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直到瞧见与秦小一交好的小兵守在书房门前,百里轩才停下了脚步,冷峻的眉眼对他淡淡一扫,恩,少了那丫头。 王爷气势太盛,淡淡的扫来都能让他头皮发麻,小兵几乎吓得要两股发抖了。跟随在后的阿展瞪了眼没甚出息的小兵,才进的书房。 男子坐在上座,提起狼毫边写边不经意问起:“那丫头最近怎么样了。” 他还以为王爷是把秦小一抛之脑后了呢?怎么突然又提起了摸不准王爷的意思,阿展好生思索一番才回道:“小一最近都在后院,连跨步外出都不曾。” “没跟人打听本王的行踪了也不守在门口窥视了?”俊美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场景,眉眼渐渐染上些许笑意,周身锐利的煞气竟悉数褪去,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若是换了旁人窥探他的行踪,只怕早已被严刑拷打,挫骨扬灰了吧。血流成河染红了河西村的惨烈修罗之境,可不就是他下的令吗?当时晨光照在血红的土地上,这血煞之气仿佛都凝固在百里轩身上,再也挥之不去。 就连贴身伺候的阿展,看见满地鲜血,也在刹那间对男子的杀伐果断感到后怕,这是对死亡的本能害怕,可想而知真正的执行人又要独自承担多少。 那段时间人心惶惶,就连百里轩自己都会陷入杀戮的魔障中,偏生他是主审官,不能表现出丝毫胆怯,这只会让敌人觉得有机可乘,继而造反。他只能用更强硬的手段去武装维持,打过这场旷日持久让人心生绝望的战争 而秦小一,却是个最不可控的。说她打探行踪的方式蠢吧,她又能拿到舞弊案的名册,千里迢迢跑来雁东献出。说她聪明吧,这三不五时的窥视,打听自己行踪又傻得直白可爱,他一直以为秦小一是另有目的,或许在效忠些什么人,但查了五年,她的背景真的比清水都还要清。 正是她这种误打误撞,没头没脑的窥视打探,让百里轩觉得好气好笑,还真就分了点神去关注这个奇怪的小姑娘。而三不五时让阿展汇报秦小一的近况,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之一。 现在猛的听见秦小一不再问起自己的行踪,他竟有些不悦。提笔又写了几行,脑海里却自行计算着他有多久没见到少女,越想越烦闷,但又觉得自己这是不对的,他竟然欣喜少女的窥探。 “叫她过来……本王有事问她。”越是不想就越是想见,最后百里轩被满心的烦躁扰得不行,只好吩咐阿展叫人过来,未尾还掩饰似的补了一句。 “不巧,秦小一刚刚外出了。”阿展慢了一拍的回道,睹见男子锐利摄人的目光扫了,立时冷汗直冒,连忙叫来暗卫询问少女的行踪。 ———————— 在酒肆中,秦小一竟凑巧遇到了纪少熙,昔日翩翩少年此刻犹如落魄书生一样在酒肆买醉。秦小一饶有趣味的坐下,喊起“掌管的,给我来一壶这位公子喝的酒。” 纪少熙见有人坐他旁边打扰,怒眼瞪去,却见少女的模样十分眼熟,但在酒精干扰下,他硬是想不起少女的名字。纪少熙打着酒膈呐呐道:“你是谁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四海赌坊。” 少女说出这地点时,纪少熙混沌的脑袋已经映入了几分回忆,他兀的摇头自嘲:“是你啊……这地点我记得,也是在四海赌坊,我头一次帮不上白雪……”。 说完这断断续续的话,纪少熙就像整个人陷入了回忆中,掉了魂似的。秦小一心知他现在的处境,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权当顺便安慰一下。 纪少熙喝得醉醺醺的,见秦小一好意安抚,竟也不推脱,咧嘴一笑就把礼数理智都抛之脑后,扬言要她一同陪饮。秦小一的芯子和古代人不一样,自是爽快的点头答应,两人便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起来,酒壶横七竖八的扔得满桌都是。 百里轩深夜寻来,就看见两人一同睡趴在酒壶中,纪少熙口中还嚷嚷着“再喝!”导致男子脸色越发吓人,酒肆掌管甚至怀疑少女合该是俊美男子的妻妾,不然怎会一见到少女与醉酒公子头靠着头睡趴在桌上,会一脸捉奸在床的气愤模样。 秦小一醉后倒是十分安静,侧趴在桌上不时傻笑,模样憨厚极了。百里轩叹了一声,还是亲自上去扶起了秦小一,正巧就听见纪少熙喊了一声:“白雪”。 男子好看的剑眉一粥,耳边便传来秦小一带着酒香的温热呢喃,那嗓音里流露出来的哀戚怜惜让他心上一窒:“死缠烂打是没用的,为自己保留一点尊严吧。” 少女的嘤咛里充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不知道自己的话被人悉数听去,她摇头晃脑的点醒纪少熙道:“该离开了。” 从酒肆回到王府后,他的心情就变得十分复杂,烦躁,郁闷不爽。直到抱着少女回到她的厢房,才气恼的回过神。 他当然知道听说过雁东军营的流传,说秦小一深深倾慕着自己,但他总觉得自己从秦小一的眼睛里没发现过他所熟知的爱慕眼神,秦小一总是打听着自己的行踪,找不到人了会慌张,却也从没见过她有任何的迷恋。 百里轩感到十分不解,他呢喃出声:“离开你是想离开王府?” “是要走的。” “为什么”听到少女醉醺醺的回答,男子用力的握起拳头,他直勾勾的盯着少女,几乎有些失控。 “因为……这不是我家。”秦小一喃喃说晚后,就沉入梦乡了。 “不……不是的。”至于不是什么,这话的剩下未说出口的话,就像一颗小小的种子,突然在他心里扎根发芽,挥之不去。 这一瞬间,天色渐变,仿佛又走上了一条不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