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想容阁的钟声响起,各个里阵大门便会自动打开门口的大锁。 项彦和从心被留了下来,而我和师父、姜宁白则在钟声响起后,出发前往冰青里。 今日街上有了一些行人,但我怀疑他们只是些亡魂傀儡,没有主动与他们说话,他们也对我们视若无睹。整个南无坊都显得安静而诡异。 冰青里的大门虚掩着,就像是有什么人在这里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姜宁白探头张望了一下,讪讪道:“里面雾气很重,看不清,不过有股潮湿的海腥气。” 我很快抓住他的关键词:“海?冰青里该不会是一片汪洋吧?”一边说,我还一边学着鱼的样子划拉了一下。 “进去吧。”师父觉得与其在门口瞎猜,不如进去看看。 推开大门的时候,触感冰冷,迎面而来的微风中确实带有一股湿咸的味道,那是属于大海的味道。风很温柔,却轻而易举地把迷雾给吹散了,大门在我们的身后自动合上,眼前出现一条白色贝壳铺就的小路。 小路越行越宽,待雾气彻底散去,我被自己看到的景象震惊了。 我们的头顶是一个巨大的半圆形法罩,它将眼前的小城与湛蓝海水相分隔。海面之上的阳光大多为海水所阻,无法抵达海底,因而小城的街道上都点着一种冰蓝色的小灯,无数光亮挥洒在城中,点亮了整座小城的辉煌与生机。 “这是西海城。”乔春君在碧玉鎏金簪中向我传音道。 “真美。”我由衷赞叹道。 不知是不是出于某种规定,街道两旁的小屋都不超过两层,而在远处又有许多金碧辉煌的楼群,贴金镶银,与街旁仅靠白色贝壳装饰外墙的小屋形成了鲜明对比。如此直接了当“我有钱,我相当有钱”的装潢手法充分说明了楼群的与众不同。 我们的突然出现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街道上仅有的三五个行人对我们视若不见,我却对他们起了兴趣。 从他们青白的皮肤和近乎暴露的服装风格来看,他们应该是这里的水族居民。我早就听说水族视衣物为累赘,崇尚返璞归真,在簪中记忆里我就发现敖忻和鱼姬穿的少,没想到水族平民穿得更少。 相比之下,我们这些穿戴齐全的反而像是裹了条棉被出来溜达似的,非常不合群。终于,有个水族平民注意到了我们,他脸上长了五只眼睛,嘴唇很厚,只穿了条海藻编的小裤衩就向我们走了过来。 “喂,你们是异族?”五只眼很不客气地对我们问道。我不由想起我娘亲说过,水族非常自大,对其他族类不太友好。 “瞎说!”我眼睛一瞪,“你见过哪个异族能在西海城的大街上大摇大摆走来走去啊?” “啊?”五只眼有点茫然,“那你们怎么看着不像是水族——衣服穿这么多?” “啧,”我白了他一眼,“我们刚从凡间回来,穿的当然是凡间的衣服。” 五只眼刚要再说什么,又被我一眼瞪了回去,只好讪讪地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嘀咕:“凡人衣服这么难看,有什么好嘚瑟的?” 竟然说我衣服难看!你那条海藻裤衩还满是镂空呢,我说什么了吗?气死我了! “看来我们要换套水族的衣服才行。”姜宁白望着五只眼离去的背影缓缓道。 我露出一个坏笑:“师弟看上那条裤衩了?” “……”姜宁白立刻抬起视线做望天状。 “师弟怎么不说话?”我对他眨了眨眼,“师姐给你买啊?” “你还是留着钱给师父买吧。”说完这句话,姜宁白风一般地走远了。 我对着他的背影连连摇头:“啧啧,师父你看,师弟害羞了啊。” 师父屈指轻轻叩了我脑门一记,道:“哪有师姐给师弟买这个的?” 我抬起头有些期待地问道:“师父,那徒儿给你买?” 师父凉凉地看了我一眼,我马上老实了,低眉顺眼道:“不买不买,师父你穿长袍挺好看的,有气质!” “……秦吻,你大爷!”刚跑回来的姜宁白听见了我的狗腿式拍马屁,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师父摸了摸我的头,对姜宁白淡淡道:“还是为师给你买吧?” “师父,我错了,”姜宁白拧出一个苦瓜脸,“您老人家就饶了我吧!” 最后,我们还是选了家衣服铺子走了进去。 老板娘是个胖大婶,至于她的穿着嘛,胸前一块红布条,肚子下面一块红布条,没了。 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胖大婶笑成了一朵胖大花:“小姑娘,被我的美貌惊呆了吧,哦呵呵呵!” 她自来熟地拉起我的手,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道:“虽然姑娘肯定穿不出我这么好的效果,不过我这都是现在西海城顶顶红火的样式,小姑娘肯定喜欢的呀。” 大婶,怎么你一个水族还带南方口音啊? 大婶美滋滋地拎了五颜六色各种布条过来,塞到我手里:“小姑娘快去换,保管你明艳照鱼的呀!”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姜宁白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大笑不已,谁知大婶打发了我,下一个就冲他去了。 “这位公子,你喜欢贴身些的,还是宽松些的?”大婶一边问,一边用手很不老实地在姜宁白身上比比划划。 “啊?什么?”姜宁白双手护胸后退一步,“你别过来啊!” “哦哟,讨厌,明知故问!”大婶两眼放光面孔红彤彤,却还要娇羞地用双手捧住自己的大脸。 “我…不…”姜宁白还在后退,他顺着大婶的目光,改为双手捂裆,“我能不能不买?” “不可以,不允许,不同意!”大婶神采飞扬地朝姜宁白发射了十几条裤衩,一口拒绝了他的请求。 “……”姜宁白表情纠结,似乎还想做些无用的挣扎。 大婶双手叉腰,似笑非笑道:“莫非公子是要我亲自帮你更衣?” 姜宁白抱着裤衩飞一般地消失在了店铺的更衣屏风后面。 我觉得在这家铺子买衣服,就像在渡劫一样,可怕! 胖大婶轻松解决了我和姜宁白,朝师父走了过去。她开心地搓了搓手:“这位公子,你……” 师父淡淡看了她一眼,大婶止步了。 “公子,我这有条长裤,你来了解一下。”大婶默默转身,路过我的时候还不忘有气无力地提醒我,“姑娘快去换衣服吧。哎……” 这时姜宁白恰好出来,他选了条长度适中的黑色裤子,他与大婶打了个照面,对我小声道:“看到我的身材,老板娘好像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啊。” “对啊,”我笑眯眯地点点头,“确实不怎么样。” 姜宁白一脸震惊:“我身材这么差,我怎么不知道?” 我冲他摆了摆手,独自走进了店铺内侧的小房间,挑了套粉红色水族服装开始试穿。这套衣服款式俏皮可爱,还露个肚脐眼,不过好歹比大婶身上那套多了不少布料。 “……”穿戴妥当后,我在水镜中看到自己的样子,有点不想出去。如果硬要给此时的自己一个评价,那就是:平、坦、至、极! “秦吻,你怎么还不出来?”姜宁白的魔音在房间外面响了起来,“你还好吧?” 呵呵,挺好的,就是有点伤心。 等我鼓起勇气从房间里出来,恰好师父也从屏风后面走出,我们狭路相逢,四目相对。 师父穿着一条水蓝色的长裤,腰腹以上线条迷人,只是在他身上,黑色符文留下的烙印仍然依稀可见。我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姜宁白不咸不淡地飘来一句:“秦吻,你怎么背对着我们就出来了?” 姜宁白,总有一天我要打死你! 我有些脸热,扭头一看师父,见他正盯着我陷入某种沉思,不由得脸更红了。 “不冷么?”师父看了看我露在外面的肩膀和肚脐眼,又指了指我的大光腿。 “啊?”师父你关注的点很奇怪啊! 师父摇了摇头,随手拎过屏风上一件白色纱衣披到我身上,左看右看,终于满意地笑了。 满意什么满意?纱衣又大又长,都能拖到地上把地给擦干净了,谁还能看见我里面那套俏皮可爱的粉红色衣服? 不,我怎么能质疑一个上万岁老男神的品味低劣?他可能是根本没有品味! 姜宁白挑眉:“师父,你喜欢这样的?” 师父点点头:“嗯,这样甚好。我们走吧。” 我和姜宁白对视一眼,只好无奈地跟在师父后面付账走人。临走胖大婶还将我看了又看,嘀咕道:“怎么把我的旧睡袍也买走了?” 呵呵。此时此刻,我只能装聋作哑。 出了胖大婶的衣服铺子,已接近午饭时间,街上的行人明显多了起来。 “你们想破阵,就要找到鱼姬的信物。”乔春君传音道。 我看了看这街道上来往穿梭的行人,他们穿着不同的衣服,做着不同的表情,可谁又能想到,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就连刚才那个有趣的衣服铺老板娘,都是冰青里的里阵虚构出来的。 如果无法破阵,我们是否会被永远地留在这里? “鱼姬的信物是什么?”我问。 乔春君沉默了一下,答道:“我不知道…只有云华知道所有人的信物是什么。不过她告诉我,要用自己最喜欢的一件宝贝做信物。” 然后在背叛誓言的时候,被自己最喜欢的宝贝杀死吗? 呵呵。 问题是我怎么知道鱼姬喜欢什么? 乔春君有些迟疑地继续说道:“我见她有一只冰蓝色的香囊,每次春宴都会带在身上,但自从云华宣布找到繁华丹丹方后,就没见她带了。” 那很可能是她用这只香囊做了信物。我把乔春君的话告诉了师父和姜宁白。 “我们要找到鱼姬,然后想办法得到那只冰蓝色的香囊。”姜宁白认可了我的推测。 师父点头,提出建议:“我们可以先去西海城最热闹的酒楼打探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