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亭心里松了口气。他原本以为无月会生气不理他,毕竟女孩子家脸皮薄,现在看来无月还是很大度的嘛。 他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就见无月见了他面无表情,“啪”地把他关在了门外。 “......”他收回刚刚那句话。 “无月......你先别生气,我有正事和你商量。” 离去的脚步顿了顿,然后折返回来。 木门再度拉开,言无月没好气地说:“进来,赶紧说完赶紧走。” “......哦。” 顾见亭进屋关了门,从怀中抽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木片,有些凝重道:“这是我在二楼找到的,但是上面写的是什么我却是不知。” 言无月有些疑惑,接了木片一看才恍然——木片有些斑驳,中间靠下的位置穿了孔,系了条红丝带,上面依稀刻了写文字,看起来像是符号一般,顾见亭看不懂并不奇怪。 而言无月能看懂。儿时她在整理师父的书架上看到过类似的符号,当时她特意拿去问了师父,师父神色有些怔忪,见她有兴趣便教了她一些。后来她才知道这是曾经邀月宫的药方,师父逃出来的时候顺了几本。 却出现在唐竹菁的房内......又想到暗室里的药瓶,看来她与邀月宫脱不了干系。 言无月略微皱了皱眉,犹豫片刻道:“这是药方,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方。”木片上的字迹已经被磨去了一些,能零星看出上面都是些药材,可最要命的是药名和可治之症被磨掉了。 顾见亭并没有问她怎么会识得这些字,权当她行走江湖见多识广。他突然问道:“会不会正好是妄念的解药?我总觉得这件事唐家脱不了干系。” 言无月想了想,“你在哪里找到的木片?” 顾见亭答,“我搜遍了二楼,只有一个带锁的妆奁比较可疑,不过运气挺好,她大概是大意了,没有锁住,我轻轻一碰锁就开了,里面只有这个木片。” 言无月把木片颠来倒去摩挲了半天,道:“这些字包括唐竹菁暗室的药瓶,都跟邀月宫有联系。即使唐玦正在为鹊翎做什么我们不知道,但唐竹菁十分可疑。不如我们明日先去找人问问这药方到底是什么。” 顾见亭点头同意。 言无月看着他。 二人对望半晌,言无月冷漠开口,“你还不走?” 果然正事说完无月还是在生气哦。 “那......那我走了,无月你早点睡。” 言无月望着顾见亭关上的房门,撇了撇嘴。 她刚要起身睡觉,却看见门缝里赛进来一张薄薄的纸笺。 她挑了挑眉,悄悄走过去把纸捡了起来。 顾见亭回房之后有些忐忑,心里惦记着命案,邀月宫和唐家之间的关系,又忍不住花心思去想言无月和那封不算信的信,是以第二天一大早他顶着一双黑眼圈出现在言无月的面前。 他与言无月道了晨安,抢在她前面开口道:“无月,今日就麻烦你问一问各处大夫药方的事,我去和钟姑娘说一下昨夜唐家的发现。” 言无月扒了两下碗里的粥,又搅了搅。她知道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但只是“哦”了一声闷头走了。 “......”顾见亭也摸不清她想什么,思索片刻便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由于他二人都是习武之人,晨起练剑必不可少,是以每日二人都起得很早。现下也刚刚卯时,想来府衙大门也未打开,不如先去行云街看看。 这还是顾见亭一大早特意与伙计打听的。行云街虽然是一条街,却也是唐家集最热闹的集市,往常约莫寅时末便陆续有商家开门迎客,顾见亭这便是准备去看上一看。 金缕衣就在行云街东西两街的当口,位置十分好,平日里生意忙乎的很,是以比别的绸缎庄要早些时辰开门。老板娘是个中年妇人,倒也不同于一般妇人,看起来颇为爽利。她刚把店内的布料翻新,见来了客立马带笑迎了上去。 “公子可是要做衣服?”来着一身竹青色劲装,腰间一根墨绿色腰带,长发高束在脑后,利落明快。走近一看,他长的竟是少见的好看,往那一站如青竹挺立,光风霁月,老板娘不由得心情又愉悦了几分。 来人自然是顾见亭了。 他方才一边念叨着昨晚的道歉信,一边思考送女孩子要送什么呢? 他记得以前听师弟说过,女孩子都爱漂亮。可无月常年穿着黑色的衣服,看起来并不像喜欢漂亮衣服的人......然而他还是不由自主走进了一家成衣铺子。 顾见亭对着满室缤纷的色彩有些晃眼。平日里他自己的衣裳也不过是简单的色调,对时下流行的花式图案一窍不通。 老板娘见他犯了难,问到,“公子是要做什么样的衣裳?我见公子也是江湖中人,不如选些式样简单的。” 顾见亭摇摇头。 老板娘也是闻弦歌知雅意,笑着开口问道:“莫非......是买给公子的心上人?” 顾见亭一下子红了脸,却也没有否认。 老板娘笑容深了几分,使了个颜色给手下绣娘,不一会就端上来数件叠在檀木盘子里的衣裳。 “公子不如看看这些,都是些好料子做的,花样也新,给姑娘家买衣裳最重要的就是独一无二......” 怪不得这家店在众多同行中独占鳌头,老板娘的嘴上功夫委实厉害。 顾见亭倒也并没有打断她,耐心听她讲完后点点头,手指了指,“就那件吧。” 老板娘顺着他目光看去,那是件挂在高处的月白色长裙,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裙摆的莲花纹和勾边的金丝绣线。 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公子真是好眼力,这件可是西边刚到的新货,我们家绣娘可做不出来!” 顾见亭咳了一声问道:“多少银子?” “十两。” 顾见亭提着包裹出来,见时辰已然不早,直接往府衙赶去。 到了门口,刚巧碰上来应卯的钟小叶。 小姑娘红脸道:“顾公子,早啊。” “早。”顾见亭道,”钟姑娘,哇刚好有些事情来与你说一下,不知你现下可有空。” 她点头,“有。”但同时提了提手中的餐盒,“不过我先去给牢里那个送点吃的。” 牢里那个?莫非是说羽兄?难道他又偷偷潜回了牢房? “那不如钟捕头行个方便?准我一同前去探视一下朋友?” 得了同意后二人一同往后面的牢房去了。 顾见亭跟着钟小叶径直走到最里面那间单独的牢房,门上面落了三把锁。 “......”钟姑娘其实你根本没有关住他你知道吗。 羽鹞子全然没有出去过的样子,翘着二郎腿躺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正哼哼着小曲。他见有人来了,扭头看了一眼,立刻跳了过来,“小叶子你怎么才来,我都要饿死了。哟小顾你也来了呢,你手上是什么?给我带的好东西吗?” “不是......这是给......” “好了我知道了,是不是给小月月的?我就知道你这个小闷骚。” “我不是......“ 钟小叶等牢头把门打开,没好气地把食盒搁地上,“快点吃,吃完我还要拿走。” 羽鹞子一边嘀咕”小叶子你好凶”一边把食盒打开,拿了馒头咬了一口然后闷头喝粥。 “顾公子我们外面说......” 牢房外。 “你是说唐竹菁?”钟小叶看起来有些意外。 “钟姑娘认识?” “那倒不是。”她摇摇头,“我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对这位唐小姐也有所耳闻。传闻中她脾气不好,太过飞扬跋扈,我原以为是个普通的被娇惯的小姐,如今看来她倒不是个简单人物。” “不知钟姑娘对唐家了解几分?”顾见亭这样问,显然是看出来之前钟小叶并未交底。 钟小叶思索一番道,“既然顾公子连夜探唐家都告诉了我,我自然不会遮遮掩掩。唐家看似正道大族,实际从上一辈开始几大弟子各自都有自己的想法,到这辈已是外强中干,有不少唐门弟子背着家中与其他门派合作,有的甚至暗中为朝廷做事。” “唐玦为鹊翎做事暂且不论,唐竹菁就算与邀月宫有关系,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我总不能直接抓人。” “钟姑娘,我能问问,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吗?”难怪顾见亭有此一问,钟小叶年纪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对唐门了解至多,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钟小叶有些不情愿道:“有的是里面那个告诉我的。他常年溜门撬锁,知道的总是多一些。” 顾见亭道:“多谢,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钟小叶指指他手中的包裹,“这是你送给言姑娘的吗?” 顾见亭被戳中心思,一时语塞只能点头。 “送女孩子东西呢,最好还是亲手做,不然显得很没有诚意的。”说完她留下一个“你自己想”的眼神走了。 顾见亭一个人在原地傻眼。 亲手做? 女孩子喜欢什么呢? 可是我只会做剑啊!总不能送一把剑给无月吧! 他看了手中的包袱,想象无月穿上这条裙子的样子,月白长裙......黑头发......红发带...... 有了!不如打一只发簪,无月戴上应该会很好看的! 他问了路人最近的山林,就在城南,来回不到半天,算算时辰今日之内肯定来的及。 于是他赶回客栈,讲包袱塞进床角,给无月留了信说不用等他,急急忙忙就往城外去了。 言无月和顾见亭分开后没有立刻去找医馆大夫,而是一路往北走,在一处停下。 又是一家水云间! 昨夜羽鹞子悄悄告诉她在唐家集看见了曲渺然,她决定找他来碰碰运气,说不定这个蒙古大夫就知道些偏门。 三个闪闪发光的烫金大字下是曲渺然放大的脸。 “好巧啊小月月。” “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