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章长卿却被人叫住了。
来人是个看着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的墨绿色的长袄,还用金丝绣了花,衣领袖口还坠着珍珠,显得十分富贵。
她被两个中年妇人扶着,瞧见章长卿便道:“来人可是武宁侯?”
她板着脸,声音也低沉,听着就没什么善意。
章长卿看她一眼,“老夫人有事儿?”
这老太太便道:“没认错人就行,老身专门托了礼部的官员,把咱们两家子安排在一起,就是想听武宁侯好好的解释解释。”
“我女儿辛辛苦苦操持家务,你是怎么觉得她贪了苏家的东西!”
有了这个插曲,周围一圈还没进去的人都停了下来,手上动作也慢了很多,都等着看热闹呢。
“济勇伯顾家。”章长卿一字一字道。
“不错!我济勇伯府是传了好几代的伯爵府,家大业大,又怎么会看上苏家那一点东西。你又凭什么为苏家出头,还截了我女婿留下来的东西,你才是居心叵测,见钱眼开吧!”
“哦?”章长卿反问道:“那你可敢立个字据,你顾家没拿苏家一针一线?”
顾老夫人冷笑,环视一圈,“大家评评理,你武宁侯还没成亲,自然不知道亲家是怎么来往的,逢年过节主子生辰,都是有人情往来的,你以为这样激我我就会上当?老身看得多了!”
“挺好,你没有字据,我有。”章长卿不急不慢的说,连声音都没提高多少,“军中战利品是怎么分的,我这儿都有底,还有苏老将军的画押。”
他扫了一眼站在顾老夫人身后的那两个年轻的男子,尤其是其中有个人腰上别了一把有异族风情的腰刀。
“比方大前年他斩了个小部落头领的脑袋,得了一柄镶着玉石宝珠的骨刀,水牛皮做的刀鞘,说要子子孙孙传下去的——“
章长卿两步走到那人面前,“就跟他腰上的一模一样,顾老太太,你告诉我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还是这一位其实姓苏?又或者你女儿在苏将军离家十五年之后又给苏将军生了个快二十的儿子?”
顾老夫人被他这话气得热血上涌,她猛地回头,看着她孙儿腰上的刀,皱着眉头道:“这是谁给你的!”
那人吓得一哆嗦,“是……是姑妈给我的。”
“你姑妈可不就是苏老将军的儿媳吗?”章长卿声音大了几分,“苏老将军一手提拔我,连长卿这个名字都是他给我取的。苏家还有人!”
章长卿微微低头,看着面色通红的顾老夫人,“我是个侯爵,你是个伯爵夫人,现在你是不是该行礼了?还是要我去找礼部的官员来给你讲一讲大魏典仪?”
顾老夫人“你!你!你!”了半天,眼睛一闭就往后倒,她身边两个妇人急忙把她扶住,悲切道:“老太君!老太君!”
章长卿只看一眼就知道她是装的,呼吸急促,眼皮子还在不住的颤。“你们松手,若是你们不在她身后,想必她也倒得没这么利索。”
这两个中年妇人毕竟不如老太君经过风雨,立即便羞愧交加,死死抓着老太君,连原本要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章长卿冷笑一声就要走,不过却被急匆匆过来的礼部官员叫住了。
“侯爷,武宁侯,您稍等。”这人两步跑到他面前,道:“侯爷,陛下宣您去行宫伴驾。”
这皇帝又是故意的,不提前告知,等他们到了连房子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才来,不就是为了叫人们都知道他章长卿得宠吗?
只是时至今日,他的计划也要改一改了。
原本他想静静地看一看这京城里究竟是个什么风向,大魏朝究竟还有没有救。
可四五个月下来,他觉得唯一不必为国破家亡承担责任的,只有无双公主。
剩下没有一个人无辜。
章长卿两步走到顾老夫人面前,对礼部的官员道:“方才这位济勇伯夫人说了,她能安排这猎场的住所,可据我所知,这地方应该是宫里安排的才对。”
他重重在礼部官员肩膀上拍了拍,“好好查一查,窥探帝踪是杀头的罪过,可别被她牵累了。”
章长卿走的挺痛快,留下一脸惊呆的众人,以及一个半躺在地上,不知道是该醒过来,还是继续装晕,看能不能躲过问责的济勇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