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执感觉到身旁的人已经睡着了,睁开眼睛,借着从未关严的窗帘间隙洒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向她。
她睡着的样子安静乖巧,卷翘的睫毛此时还有些湿润,显得脆弱又无助,就像是一只窝在她怀里的流浪小猫咪。
“关心我?你要对我负责?”
这句话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回荡在她耳边,五年前苏洛曾经问过她一模一样的问题,就连问话的神情和语气都一样,她一时竟有些恍惚。
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完全是出于对生的本能,而苏洛却从未主动求生,她的语气和神情都带着嘲讽,似乎问话前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可无论是五年前还是刚才,她分明从小姑娘的眼睛里看到了隐忍的渴望,她任凭身体往水下沉,内心深处却依旧渴望有人能游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
楚执想起了五年前第一次遇到苏洛的那个冬夜,南方小镇上并没有京市这样繁华热闹,又因为下着暴雨,即使走在路上也不见半个人影。
那年她去南方陪姥姥过年,火车到站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又因为小镇比较偏远,出了火车站后她辗转了好长一段时间。
暮色笼罩了整个小镇,冬夜刺骨的冷风呼啸而过。
她提着行李走在街上,偏僻的巷子里传出的打闹声让她止住了脚步。不一会就有几个人骂骂咧咧地从巷子口跑了出来,有男有女,十三四岁的样子。
看着就是小小年纪不学好的小混混,不过这种人在偏远小镇上并不少见,她向来不爱多管闲事,撑着雨伞打算继续往前走,却不想会被他们拦住。
“姐姐,新来的?包里都有些什么?”
她抬眼看他们,眼神微冷,感情这几个小毛孩是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啊!”
一根断了的棍子突然从巷子口飞过来直接砸在了领头人的后背上,旁边的几个人猛地愣住了,他们几个面面相觑几秒后,赶紧扶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她偏头看向巷子口,电闪雷鸣间,对上了一双阴冷狠厉的眼睛,一个额角留着血的小女孩背靠着墙壁站在雨水中。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看人走远了才转身进了巷子。
雨水漫过脚踝,她垂眸看着巷子口流淌着的血水,破天荒地跟了进去。
女孩踉跄地在雨水中走了几步,不知道是头晕还是哪里疼,她开始扶着墙壁强撑着往前走,最后干脆靠着墙坐了下来。她低垂着脑袋,敛下的长睫上挂着些许水珠,齐耳碎发湿哒哒的略显凌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额角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掉落在地上。
“你没事吧?”她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冷淡。
落在身上的雨水突然停了,小女孩抬眼看她,抬眸看人的神色凝着冰霜,如寒冬一般抽去了所有的热意,她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瞳仁又浅又亮,非常漂亮。
见她不说话,她在她跟前蹲下,伸手想要帮她检查额头上的伤口却被她偏头避开了。女孩警惕地往后躲了躲,忍住眩晕感慢慢站了起来,踉跄着继续往前走。
怕她出事,她一直在后面跟着。还没走几步,小女孩紧贴着墙壁的身子开始缓缓往下滑,她走上前任由女孩纤瘦的身子倒在自己怀里。
女孩嗓音含糊轻软:“姐姐,我疼。”
一瞬间的怔愣,她的心在那一秒拧了一下,抱着她的手悄然收紧。
***
楚执沉默地盯着苏洛的睡颜看,摊开她的掌心轻抚上面的红痕,抱着她的那条手臂再次微微收紧了力道。
苏家搬去了安市,苏洛为什么会离开苏家去到小镇上?苏洛当年离开小镇后去了哪里?后来又为什么会去韩国当练习生?
这些问题估计只有苏洛能给出答案,但是她似乎不愿意向任何人提及这些过往,她把所有不愿意触及的记忆封存了起来,成了自己最大的枷锁。
微光下,苏洛的眼尾微微泛红,似桃花般浅淡的一抹粉色,白嫩细腻的皮肤不见一丝毛孔。楚执目光缓缓下移,最后落到她粉白的唇上,眼睛微痒,心更痒。
清晨,苏洛自然醒过来,她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目光落在手指上。
似乎有哪里怪怪的。
仔细一看,原来是她的指甲被剪了,她原本修长的指甲被修剪得干干净净的,一点没留。
挑了挑眉,苏洛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楚执应该去医院了。
通知栏里跳出了好几条消息,她点进去看了眼--
楚执:【药在床头柜上记得涂,早餐放在客厅餐桌上了,吃之前先热一热。】
楚执:【你嗓子哑了,记得多喝热水。】
楚执:【指甲留太长容易滋生细菌,不利于身体健康,所以我帮你剪了。】
苏洛瞥了眼手掌心上触目惊心的红痕,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她晃着两条小细腿开始打字:
【楚医生,我的指甲做了超级久的。】
没过多久,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苏洛看了眼她的回复:
【醒了?头还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