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岳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镀银玻璃镜,但他觉得要做就要尽力做好。
当然,只是尽力而已,毕竟,这个时代没有镀银机,为了做好这面镜子,几乎用光了从药铺里搞来的硝石,这让他暗暗有些心痛。
“给你的!”
但看到红袖那惊喜艳羡的俏模样,李岳突然就不心疼了,献宝似的把圆镜递给了红袖,“等一下,我再做个边框把它镶起来,可比铜镜好用!”
“嗯!”
红袖连忙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面圆镜,一张俏脸明艳得好似三月间的桃花。
“少爷,”
吴婶也一圈一拐地走了过来,瞧了瞧红袖那面让红袖爱不释手的圆镜,又瞧了瞧李岳,一张老脸笑开了花,“往后咱石碣村的人有福了!”
李岳既然有这变废为宝的本事,以他的性子,又岂能亏待了村里人?
“吴婶,”
被吴婶这么一夸,李岳不禁面皮一热,连忙呵呵一笑,“明天我帮你也做一面!”
“多谢少爷!”
吴婶不禁一怔,只觉有些受宠若惊,却又舍不得拒绝。
第一次见到这种能把境前人照得纤毫毕现的镜子,谁又能舍得拒绝?
吴婶谢过李岳,便匆匆地告辞朝厨房去了,就连脚步也利索了许多。
李岳依旧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那面圆镜的红袖,面带微笑,眼神温柔。
“少爷,”
红袖的目光终于从手中的镜子上拔了出来,一抬头却正好迎上了李岳那两道温柔的目光,不禁俏脸一红,有些慌乱地扭头望向了彤云密布的天空,“又要下雪了……”
“应该是了!”
李岳呵呵一笑,朝红袖伸出手去,“先把它给我吧,我给它镶个边框,这样才能放得稳。”
“呃……”
红袖微微一怔,连忙将那面圆镜递给了李岳,俏脸上的羞赧之意尽皆化作了欣喜,“镶上边框肯定就更漂亮了!”
“那当然!”
见红袖一副可爱模样,李岳心中一热,便忍不住一声调笑,“如果不漂亮,怎么能配得上我的红袖丫头呢?”
闻言,红袖顿时俏脸通红,连忙垂下了头去,但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已经笑得弯成了月牙儿。
“记得帮我温壶酒!”
李岳并未看到红袖的表情,只见她羞赧地垂下了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拿着镜子就转身朝实验室里去了。
对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说出那样的话,他觉得有些惭愧。
“好嘞!”
红袖抬起头来,望着李岳匆匆地背影,笑容就更灿烂了。
少爷好像害羞了呢!
做边框的材料李岳早有准备——一百三十五枚铜钱、二两银子,这成本确实高了些,但为了讨佳人欢心,这点钱又算什么?
只是,工序有些繁复,李岳连晚饭都是在实验室里吃的,吃完饭又忙到了二更天才把边框镶好。
等他拿着自己的杰作走出实验室时,院子里已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了,但暮色沉沉的夜空中依然是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
这雪应该会比前些天那场雪还大吧!
望见院子里飘飞的大雪,李岳不禁脚步一僵停在了门口,心中的欣喜如潮水般消退,忧虑自心底泛起,绵绵不绝。
石碣村应该不会再冻死人了,可是……别的村子呢?
光石碣村不冻死人还不行啊,至少,石碣村周围的村子也要富起来……
不!
只有整个大煌王朝都富足安宁了才行!
否则,天下乱了,这石碣村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呢?
只是,这天下太大,而我……我的力量还是太小了!
良久,李岳方才强自压下了心中的忧虑,拉上房门,沿着门廊朝内院走去了。
要想整个大煌王朝都富足起来,这路还很长很长……急不来的!
左厢房的灯还亮着,那昏黄的灯光在这寒冷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温馨。
李岳看得心中一暖,不自觉地便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吱……呀呀……”地轻轻把房门推开了一条缝,挤了进去。
“少爷,”
红袖正捂着被子靠坐在床头,坐着女红,听到响动,连忙抬头冲李岳嫣然一笑。
“傻丫头,做什么呢,非得这么拼命!”
见状,李岳不禁有些心疼地埋怨了起来,“这么黯的灯光,会把眼睛熬坏的,快把针线都给我收了!”
“嗯……”
红袖微微一愣,连忙就要起身收拾。
“别动了!”
李岳连忙三两个大步走到了床边,把手里的镜子递给了红袖,“你先看看喜不喜欢,针线我来收拾!”
说着,李岳不由分说地把镜子塞进了红袖手里,就收拾起了针线,这才发现红袖坐的竟是一双千层底而布鞋,不禁微微一愣。
在另一个世界,李岳是标准的八零后,幼是还住在村子里,家中也很拮据,父母在田地里忙活一年,缴完公粮和各种提留税款,家中的粮食都不够吃,跟别说余下什么钱了,所以,每年过年时,母亲都会给他纳一双千层底儿蓝布鞋。
后来,父亲实在不忍心再让老婆孩子过那种苦日子了,就出去打工了,家里日子渐渐富足了,过年也有钱买新衣服新鞋了,但那千层底儿蓝布鞋却已深深铭刻在了他的心底。
此时再次看到这种千层底蓝布鞋,李岳好似又看到了母亲在昏黄的白炽灯下一针一线为他纳布鞋的场景,不禁就是心头一酸。
当年,爹娘拼着命给自己创造着更富足的生活,为了供自己上学,双双去东北的工地上流血流汗,累了一身的病,早早地便撒手人寰了,可是,自己呢?
自己后来都做了什么啊?他们在九泉之下能瞑目吗?
有生以来,李岳从未如此刻这般悔恨过,可是,事已至此,再悔再恨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