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瑾,“没呢。”
阮眠起身搂住他的肩,“走,一起吃饭去,正好有事想问问你。”
阮眠在这一行呆了这么些个年头,能混到如今这个层次,大大小小的手段场面基本都见过,其实这个职业,跟当初在象牙塔里学到和憧憬的东西根本不是一个概念,用流行的话来说,叫作有壁。
设计是设计,设计师是设计师,一个叫梦想,一个是职业。
职业是关乎养家糊口的生计问题,再通俗一点说,是生意,是买卖。
阮眠是个俗人,还是个聪明的俗人,入乡随俗的特别快,他需要钱,所以一直以来不待扬鞭自奋蹄,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的那点初心跟玩命儿似的签单,业绩这个问题,从他崛起之后从未有人跟他摆在台面上说起。
其实很多问题都是这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就这两天的功夫,中心经理三番五次单独关照他的“业绩”问题,抛开一直怀疑的有人给他背后下套之外,他也觉出了另一点让他很别扭的地方。
他不敢确定这个动荡范围是只存在于他们七中心,还是整个公司都已经沦陷了,正好借此机会打听打听。
从公司出来的路上,阮眠把自己心里的那点疑惑一股脑的抖给了严瑾。
离饭点还有半个多钟头,楼下的餐馆里冷冷清清,严瑾从手机里翻出一份PDF格式的报价,递给阮眠,“你先看看这个。”
阮眠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觉得对方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
刚翻了几页,他很快便看出了问题。
单说卫生间这一个空间,墙固和包立管压根没给报价,防水也只算了地面面积。
再往后看,卧室的地面找平,客厅墙面的基层处理,要么缺项要么缺量,再加上水电预估也不知道谁给的胆量,三百平米只收三万块钱,总报价核算下来比正常报价便宜了至少三分之一。
阮眠摸摸下巴,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这谁做的报价?枪毙了没有?”
严瑾冷哼一声,“是故意这么做的,低报高走,前期看着价格低,成单容易,等开工了以后再一点点要增项,那时候客户都已经上了贼船,不给也不行了。”
阮眠听完眉头紧锁,“这怎么过的了审核?”
严瑾,“最可怕的地方就在这里,公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去,反正能签单就行,现在成了恶性竞争,你干我也干,谁不干谁傻逼。“
阮眠沉默着把手机还给他。
YH的审核制度十分严格,无论是图纸报价还是合同,少一样没盖戳就不准动工,所以设计部和审核部的关系一向水火不容,天天干仗。
没想到事到如今,大家居然有了同流合污的一天。
严瑾的话还没说完,“你以为就这些?还有呢,张嘴就敢打七折,什么概念?公司利润点有没有三十个?真这么打早打骨折了都。”
不用严瑾细说,阮眠都能明白其中的猫腻。
折出去的钱从哪来?偷工减料呗。
怎么偷工减料?那法子可就多了去了。
少刷一遍底漆,少做一遍防水,偷换辅材用贴牌假货顶上,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恶性竞争压低报价,本身就是冲着大多数人贪便宜的心态去的,再被销售精英们天花乱坠的一顿忽悠,很容易的就会认为性价比这个东西能在他们的精明算计之后飙到最高值。
这世上哪有亏本买卖,只是像昨天那个老太太一样的明白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阮眠埋着头,手里把着个白瓷汤勺翻来覆去的转,一个没拿稳,落在碗里一声脆响。
严瑾绷着扑克脸,视线飘飘摇摇的散落在不知名的地方,“现在公司内部有时都会互相切单,天天只知道盯着业绩业绩业绩,前些日子你不在,我们经理和三中心那个老娘们为了一个单子在高层会议上吵架,平时看着都是体面人,翻起脸来什么话都往外说,情到深处互相泼水,还洒了小孟总一身,跟闹笑话似的。”
严瑾叹了口气,“我拗不过自己的良心,再这样下去,可能就只有离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