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私事。”她放下了手里的剧本,神色又变得冷冰冰的。
我知道自己与她并不算相熟,她出于对自己的保护,不愿自己的事告诉我情有可原,所以我也没有再问,只友善地笑了笑,道:“我以前跟着我爸妈的时候,生活过得幸福,从来也没有为钱发过愁,后来只剩自己的一个人的时候,才真正知道什么是疾苦,好在我还有一个好朋友一直都默默地陪着我,帮着我,我才能挺到现在,你应该也有那么一个或两个的好朋友吧,困难的时候,要不要试着依靠一下他们?”
她眼里闪过一霎的迷茫,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暗影,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悲伤。
沉默长久之后,我才听见她缓缓开口。
“我没有朋友。”她的口吻还是冷冷淡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可那微颓的肩膀总也显出一丝脆弱与寂寥。
她这幅模样,与当初刚听闻妈妈诞下弟弟时的我一模一样,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孤苦无依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心中狠狠一痛,冲动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开口道:“我可以做你的朋友,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你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
她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说,猛地抬头,诧异地看向我,那双眼睛微微闪烁,除了震惊,似乎带着某些别的情绪,强烈的,似曾相识的。
她没有甩开我的手,这叫我意外,更意外的是,她眼里忽而蹦出泪来,似乎是隐忍了许久终于得以宣泄一般,扑到了我的怀里,低低得哭出声来。
“弟弟病了,爸妈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我一天打三份工都没办法还清医院里的费用,后来我没办法,只能去找个富二代,企图从他那里弄些钱,可是我将一切都赔进去了,富二代玩腻了我,弟弟病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又陷入了僵局,这两年我好不容易将自己写的小说打出名声,却依旧填不满这无底洞,前些天医院来电话,说是有了弟弟的骨髓配型,可手术的费用要二十万,我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我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
我听她断断续续地边哭边说,心里沉甸甸的,想到自己的处境,竟后悔起自己说的话,若是给了她虚假的希望,再说我根本无能为力,岂不是间接伤害了她?
我抚着她的背,咬了咬唇,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道:“还差多少?我看看能不能通过其他的途径帮你一把。”
将一腔苦楚都发泄出来之后,她终于从我怀里离开,擦去了脸上的泪痕,手却依旧握着我的手不放,苦笑道:“我这剧本已经签约,一旦拍摄完成,就会收到前期的5万元,剩下的钱要等开播后的反响才能看收益,可我弟弟等不了一个月,最快半个月要拿到钱,可这剩下的十五万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筹齐,亲戚朋友已经因为我借的次数太多,见到我就躲开,信息根本不回,没有办法了,或许弟弟他根本就没那个命……”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想要放弃,我不禁捏了捏她的手,急道:“你作为一个姐姐,就算你弟弟放弃了,你也不能放弃,我和我的弟弟虽然不亲,但我知道家人对于每个人的意义,若是你弟弟去了,你爸妈和你,你们这个家就垮了,你们需要用十多年的时光来弥补和后悔,那太痛苦了,还不如就拼尽一切地努力到最后,这样,即便结果仍不如意,也好过一辈子后悔莫及。”
似乎是被我眼里的坚定刺激到了,她红着眼眶,重重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是姐姐,不能比他更早放弃,我再打打电话试试,总还能借到一些的。”
她又拿起手机翻起了电话簿,我并没有阻止她,而是问道:“你有没有尝试过通过捐助的手段来求取治病的费用?”
她点了点头,咬着唇,愧疚地低下了头:“我找过几家慈善基金会,前期大部分的医疗费用都是他们资助的,后来我跟了富二代后就断了他们的资助,那时我还是背影三栖学院的学生,我害怕被同学们知道我的困境,所以做了很不明智的决定,我恨死了当初那么顾及脸面的自己。”
我瞧见她脸上重又流下泪来,慌忙抚了抚她的背,道:“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紧要的是重新联系上那些基金会。”
她面色一白,绝望地摇了摇头:“没用的,我后来明白自己做错了之后,也试图重新求取他们的帮助,可是他们已经不相信我了,他们觉得我实在利用我的弟弟谋取私利,死活都不愿意再资助我了。”
我叹了口气,一时语塞,心中也有些沮丧,看着她难过的神色,心里一揪一揪的难受,死马当活马医地问出一句:“你的公益组织都是在哪儿找的?还记得名字吗?”
“基本都是线上找的,总共三家名字还记着。”她点了点头,从手机里翻出了慈善基金会的名字。
平生慈善基金会、祈望慈善基金会以及一家国外的儿童慈善基金会,都是主要项目都是大病资助,在业内小有名气。
我眼里总算带出了一丝喜色:“我们可以去找其他的基金会,线下的基金会还有很多,一定会有愿意资助的。”
她的脸上也终于燃起了一丝希望,看着我总算是笑了。
“谢谢你……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她的脸上显出一丝不好意思。
我挠了挠头,也是才意识到忘了自己介绍,连忙掏出手机添加了她的微信,并改了备注。
“我叫夏青果,夏天的夏,青春的青,果实的果。”
“夏青果?很好听的名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了。”陈桑愉的眼眶里泛着水光,握着我的手,谢道。
我能看见她眼睛里的真诚,深觉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复杂的人,本质也并非如初见那般低劣,想要结交的心在这一刻变得越发稳固。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别说这么生疏的话,王珺这几天不愿我帮忙,我干脆就先回去帮你找那些公益组织吧。”
“那我也在线上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另外的愿意救助的慈善基金会。”
“那我先回去了,有消息,微信上联系吧。”我晃了晃手机,说道。
她点了点头,起身送我到门口:“青果,谢谢你。”
“你啊,”我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噘嘴道,“朋友之间不说谢。”
她终于勾唇笑了,点了头,轻轻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