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氏大宅原本是在杭城的，就在我家胡同口的边上，高高地伫立着，我时常会摸着大宅的白漆墙，沿着小巷从大宅的后门跑进里面去找慕锦，后来慕叔举家搬去国外将产业扩大了一倍后，再回国就定居在了京城，而我也搬离了那个小巷，除了偶尔想起了徐姨和慕叔，会偷偷去看一眼大宅。

坐着车进了慕家的别墅，我看着眼前纯欧式的建筑，全然的陌生，动作间又拘谨了些，当下了车看见院落里墙角边种着的山茶花，心里的熟悉感又回来了一些。

徐姨最喜欢的就是山茶花，经常会去花鸟市场买些茶种回来种，养的老了就看花，嫩的就摘茶牙，亲摘亲炒亲泡，茶汤里还要加大亮的玉兰花，熬成淡绿的颜色，再加些牛奶和白糖，喝起来甜甜的，奶味里混合着茶叶的清香和玉兰花香，只有我和她自己想喝的时候，她才会特地去做，而通常我的奶茶里还会加一些水果，这待遇连慕锦都没有。

我进了慕家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徐姨去了厨房，我闻着厨房里的奶香和茶香就知道她是在为我做奶茶，说不感动绝对是假的，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多感慨，大门就打开了。

西装革履，双目欣喜的慕叔就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见我一句话没说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一旁候着的一个阿姨惊得看了我好几眼。

“果子，慕叔真想你啊，你可算是回来了。”慕叔的声音激动的颤抖着。

我轻轻回抱了他一下，又一次红了眼眶，哑着声应道：“慕叔，我也想你了。”

慕叔身上还是那股淡淡的咖啡味，比起之前似乎整个人都瘦了一些，怀抱却依旧很坚实。

我小时候就常常坐在他的怀里，或者骑在他的肩膀上，被他带着逛了大半个杭城，我所有的关于出游的美好，都是他带给我的，相比于我早逝的父亲，他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占据的时间更多，所以对于他的感情，我比父亲还要深厚，我甚至任性地在心里将“父亲”这个称呼给了他。

慕叔像个老小孩一样挽着我的手臂，将我带去了别墅二楼。

打开二楼朝南房间的门，入眼满目的粉红，一张带着垂纱的公主床，床头摆放着各种动漫里的玩偶，比卡丘、多啦A梦、孙悟空、葫芦娃、还有美少女等等，像是将我一整个童年都堆在了床上。

房间里铺着软软的白色毛绒地毯，踩在上面面绵软软的，像是跌进了棉花梦里。

慕叔献宝似的房间里的一扇暗门，带着我进了衣帽间，我见着一房间从小到大，一种款式多种颜色各一件，一直从八岁孩子的衣物到二十五岁成人的衣物，裙子裤子不一而足，从里到外无一缺席，像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他们身边从未离开一般。

慕叔拿出一件幻想着我的尺寸买的裙子，在我身前比了比，神情有些尴尬又有些难过地嘟囔了一句：“买的小了，按着那混小子相像中的尺寸买果然不准。”

我却接过那衣服抱在怀里，哭了：“慕叔，谢谢。”

外间的书桌上摆着我们四人拍的一张合照，六岁的我坐在慕叔的臂弯里，徐姨一只手小心托着我的腰，慕锦在慕叔腿边偷偷握住了我的脚踝，我们的脸上都带着幸福的微笑，这是唯一一年我没有跟着妈妈去老家过年，幸运的留下了这一张照片。

爸爸和妈妈没有给我的爱，慕叔和徐姨给了我，甚至还超出了我的预期，我真的比别人还要来的幸运。

走下楼的时候，慕锦已经到了，和徐姨两个人不知在吵些什么，我和慕叔走到近处都没有停止争吵。

“我说了，我要认果子做女儿，真正的女儿。”

“妈，我也说了不行了，你真要认，只能是干女儿。”

唯一听到的两句争吵，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慕叔就已经加入了战局。

“混小子，你胆子打了，我们要认女儿还需要你同意？”

“爸，我不管那么多，反正我就是不同意。”

“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真是越大越管不住了啊，找到了果子不告诉我们，还偷偷跟她住在了一起，不知道脑子存了什么龌龊念头，从小就没得好，大了更不得了了，混蛋！”

“啪啪啪”响亮地拍打声响起，我苦笑不得地看着徐姨一下一下狠狠打了慕锦手臂三掌，赶紧出声道：“徐姨，你想多了，师父是我的房东，房租还给我减半了，比上一个房东收的少多了。”

“什么？偷偷软禁果子就算了，还敢收房租？”慕叔的双眼一下子冒出了火星子，瞪着慕锦，斥声喝道。

软禁？我捂着脸，憋着笑对于深陷囹圄朝我求救的慕锦无奈地耸了耸肩，再不敢开口说话。

倒是徐姨发现了我，火急火燎地冲去厨房，将最做好的奶茶递给我，一脸期待地献宝：“尝尝看怎么样，我最近在研究新喝发，加了点莲花胶原进去，口感是不是更爽滑了些？”

奶香里不仅有茶香，还有玉兰与莲花香，比之牛奶的顺滑，更多了一些润喉的清爽，让人眼前一亮。

我猛地点了点头，赞道：“好喝，我果然还是最喜欢徐姨的特饮啊。”

徐姨听了我的夸赞，乐得见牙不见眼。

慕锦凑过来，偏头就着我手里的杯子，尝了一口，舔了舔舌，评价道：“一般般，就滑了点而已。”

空气一瞬凝滞，我捧着手里的奶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僵在了原地。

徐姨冷着脸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奶茶塞进了慕锦手里，转头又亲切地对我道一句：“果子，这杯脏了别喝哈，徐姨重新给你舀一杯，加点柠檬，酸酸甜甜更好喝哦。”

我点了点头，慕叔则挽着我的手臂，带起去往客厅，路过慕锦的时候，狠狠瞪了他一眼，嫌弃道：“狗崽子，离果子远一点。”

这两人对自己儿子嫌弃至极这一点真的从小到大都没有变，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看着慕锦一本正经无视慕叔的眼神警告，硬挤在我身边的模样，我实在想不通，小时候那个又暖又可爱的小哥哥，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脸皮厚如城墙的男人。

吃晚餐的时候，慕叔和徐姨似乎有话要说，除了给我夹菜之外，就只是时不时陪我一眼，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我看不过眼，主动出声问道：“徐姨，慕叔，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

慕叔和徐姨对视了一眼，开口对我道：“果子啊，我们想认你做女儿。”

慕锦眉宇一皱，反驳道：“干女儿。”

徐姨瞪了他一眼，骂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慕叔便又接着问了一句：“你愿意吗？”

我心里早就将他们当成了我的父母，自然是愿意的，可我看看自己一身几十多的衣服，微胖的身材，心里陡然就升起了一丝自卑。

“我，我配不上你们。”

慕叔和徐姨的眼顺间就红了，声音都柔了不少：“果子，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怎么会这么想呢？在我们心里，你早就是我们的女儿了，现在只是差一个身份的承认而已。”

不待我回话，慕锦又道：“我同意你们收果子做干女儿，但是计入户籍的事以后再说，你们提前宣布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