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是不够资格陪陛下出席夜宴的。”他喉间有些细碎的哽咽,“那样的场合都是高內侍贴身侍候着。”
“他没有脑子吗!”白鸥愤声,不觉提高了嗓门。
李遇在榻间似是也有知觉,跟着轻咳了两声。
白鸥长吁一口气重新压低声音,“服药忌酒,这不是常识吗?陛下的脸色白天瞧着就已经不好了,他由着陛下在宴上饮了那样多,还敢端安神的药来?是诚心想要弑君吗!”
“你——”小姚这样谨慎的人,竟是吓得敬语都忘了,他连忙改口道:“白大人是如何知道陛下病因的?”
小姚之前也零星从白鸥同李遇的对话间听到过一些,白鸥总说自己什么都知道,但这也太神了罢!
白鸥一脸理所当然,“听来的啊——”
他今夜也不当值,总不能抱着小皇帝冲到太医院去,只好将李遇送回寝殿后通知小姚,在人赶来前躲上了房顶。
毕竟爬李遇的窗口和房顶,他这些日子以来可是熟练得很。
他转身看见小姚错愕的眼神,才反应过来,自己上房上得“得心应手”,旁人是不知道的。
于是他伸出根手指,指了指头上的房顶。
小姚点点头,算是明白了,又听见白鸥轻声低语道——
“可是太医没说,他一会喊我,一会又不认得我……”白鸥回头望着小皇帝在睡梦中仍然拧着的眉心,“是为什么……”
“陛下噩梦缠身,向来有梦呓的毛病。”小姚恭谨道。
“陛下小小年纪——”白鸥的眉头也渐渐收紧,“哪儿来这么多噩梦要做?”
“大人别问了,陛下不愿旁人提起。”小姚垂了垂眸子躬身道:“您就当陛下是烧糊涂了罢,反正……陛下醒了,也是不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的。”
白鸥也跟着垂下眼睫,心里突然有点空落落的。
像是松了一口气的轻松,又像是少了点什么的怅然。
那种感觉是什么他还不明白,但眼下有件事他却恍然大悟了。
怪不得李遇那么抗拒周哲翎的人出现在他卧榻之侧。
“以后别总给他吃药了。”白鸥轻声道:“睡前,陪他围着广明宫跑上两圈罢。”
除了小时候一个人怕黑,他很少有睡不着的时候,也就是在国外的那半年,轻度的神经衰弱曾给他带来过严重的睡眠障碍。
他也曾服用过一些助眠的药物,但所有药物都会产生依赖——
他很不喜欢依赖。
任何形式的。
后来听从医生的意见,在睡前适当运动,可以帮助睡眠。
也是从那时开始,他养成了常年锻炼的习惯。
“我走了,省得等会再教人撞见。”他转身对小姚道:“你照顾好他。”
“白大人——”小姚对着白鸥离开的背影踟蹰良久,终于还是在白鸥迈过屏风前开了口,“太医吩咐过陛下静养,不会有人来。”
“大人……您……”他支吾道:“您就留下来陪陪陛下罢。”
“我出去守着送药来的內侍,把人拦在外面,便不会有人发现的。”他走到白鸥跟前行了个礼,“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陛下的心情总是不好……”
白鸥想问为什么,小姚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陛下他——”他起身时小声道:“醒来若是能瞧见你在身边,该是会很欢喜……”
小姚的声音很轻,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屏风后面,他不知道白鸥能听见多少。
这个夜,很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