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的虚荣和夸耀,这些明晃晃的蜡烛,将整个永安王府都照得亮堂堂的蜡烛,曾经有多叫他得意,如今便叫他有多心虚
永安王觉得,这些蜡烛,照亮的,不是这条去往正院的路,也不是整个永安王府,而是照进他心里,将他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白昼之下,再无任何方式能够藏匿。
他想到那女娃到他手里的那一夜。
那是个小小的女婴,不过只得一个月大,但肤色白净,眉目舒展着,分明是个十分漂亮的美人坯子。
小小的女婴被兄长揽在怀里,郑重其事地托付给他。
那时,他尚养着一个外室,是南地来的优伶,容貌唱功俱是上佳,他好不容易才做了那外室的入幕之宾,给她置了宅子,田产,还有下仆那是当时最当红的优伶,迷倒在她石榴裙下的贵族不知凡几,他也是颇废了好一番周折,才能……
这种事说出去,是十分风流且令人艳羡的。
他的虚荣和快乐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王府里,有王妃替他打点,他万事不必操心,走出府来,去了那神魂颠倒的外室的金屋子,只觉飘飘然地,要说人生圆满,也不为过了。
正得意的他便在外室的院子里见到了兄长。
那是万人之上的陛下,手里举着一个小小女婴,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地:务必要叫那女娃如草芥一般地生活着,绝不可叫她有任何能在人前出现的机会
他应了,也诺了。
兄长的吩咐,他一直记得牢牢的,不仅仅是他,还有外室,外室听闻他兄长前来的消息,便欢欢喜喜地替他们送茶,脚还没踏进来,便在外头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女婴来路可疑,更不敢轻易丢弃,左右权衡过后,便很快地为女婴编造出一番足够令人信服的身世来。
外室也因此而亡……
他还来不及伤悲,却已要打起精神来应付一切,有意无意地叫永安王妃得知了这女婴的存在,然后不过略施一计,便叫这女婴顺利地入了府。
他晓得这丫头牵连甚广,从来不肯多看她一眼,甚至,在晓得永安王妃有意无意地在季笙饭食里下慢毒时,也乐得不管。
陛下既已吩咐叫他如此慢待,他自然会好生遵从……
却不想,不过是自己宠了一个妾,自己这一向最识大体的,进退有度的妻子,便干出这样一件蠢事来!
他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永安王妃一眼:“你可知道你究竟在做些什么!”
不过是略一晃眼的工夫,她便将人带出了门上一回,不过是去寒山寺,他又特特地吩咐过了,将寺院肃清,绝不可给任何外人瞧见季笙的机会。
却不想,他千防万防地,防过了许多人,唯一没有防过的,却是他这个一直视为最得力助手的妻子!
但如今却不是追究的时候。
永安王咬了咬牙,在地上重重地一跺脚,高呼一声:“来人!”
有人急急地跑来,小喘着,声音和身子一道颤抖着:“王爷,可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