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皇后反问道:“为什么要处置你?你在姑苏与子祈互相扶持,这番佳话早传遍了京城,本宫并不打算处置你。”
“可您方才说,父亲如今是阿祈这边的人了。有我在,父亲不会与阿祈上下一心的。他要的,是江灵云做皇后,而不是我。”
“所以,我答应了江河,”皇后喝尽了最后一口茶,目光悠长地看向外头黑得可怖的夜,脸上露出不知是笑还是哭的表情,“本宫会让江灵云做皇后。”
江雀月猛然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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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巨大悲壮的丧钟远远传来,划破夜色。震耳欲聋的钟声冲撞起所有的阴霾与隐晦。不过一刻,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便绵延地从皇宫最深处荡了开来。
凄厉的哭声泱泱不绝,将这浓稠的夜搅出许多混沌来。
难道……
在这一片万籁俱寂的虚空中,在吵闹的此刻里,江雀月的心突然狠狠揪住。
她似乎能从这层层阻绝的宫墙处看到,时北阙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也开始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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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突然呼啸着哭嚎。
皇后不知何时颤抖着站了起来,缓慢又麻木地挪了两步,又迟钝地停了下来,呆呆地站在刚擦亮的晨光中,背影崩得很直,绣着金线的华服被半明半昧的微光照拂。她佝偻着背,独身站在玉阶上,好像在看长生殿,也好像在看那宫墙的边际。
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君王,她孩子的父亲,北国的君,子民的王。
薨逝了。
她半生的筹谋,终于要实现了。
这一刻,她是心满意足的,还是空虚的?
屋内睡熟的小十三突然醒了来,哇哇大哭起来。婴儿稚嫩又尖锐的哭声像一把尖锐的匕首,来来回回切割着她的发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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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雀月无比煎熬着,她终于再顾不得其他,飞奔着朝殿外跑去。
时北阙……此刻的他,会有危险么?今夜封地的王侯公主们都回了宫,若有人心怀不轨,后果不堪设想。即便一切都没有发生,他……父皇崩逝,他会难过的。
江雀月好怕,怕他难受,怕他有半分损伤。
此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全然忘了方才皇后说,要让灵云做他的皇后。
不重要,都不重要了。
她只想他好好地,平安顺遂,一生无忧。只要能这样,他要谁做他的皇后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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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踉跄着跑出了清凉宫,突然听得扑通一声,回头望去,是皇后跪坐在了地上。悲怆的哭声惊起枯木上的寒鸦,宫女太监们里里外外跪了三层一同哭嚎,却也掩不住她凄厉的哭声。
天启三十一年春,敦慎皇帝驾崩。
那时春意未及,寒意料峭,皇后一夜白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