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珩摇头,捡出最后一张纸,这上面说:“她在强盗口中听到楚皇辛秘,很是害怕,不想嫁了。希望兄长在上京斡旋,让她早日回家。”
“辛秘?”芸娘不安,“什么辛秘?”
燕珩道:“说楚国皇帝弑父杀君。”
茂竹面色一凛,眉头紧皱,目光扫过屋中众人,余下退开。相比茂竹谨慎,燕珩倒是沉稳许多,他将信放在一旁,丝毫没有要寄送出去的意思。
芸娘眼睛从那丢弃在一旁的信上挪开,对燕珩道:“陛下,郡主还算机敏,白日还偷用银簪试毒,若是寄出的信没有回音,又或是回信不对他们兄妹二人的习惯,她很快就会发现…”
“发现什么?”燕珩目光审视,芸娘手心直出汗。
燕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合目靠在椅背上,道:“没想到路上竟碰到夏国残兵....”
顿了顿,燕珩教芸娘说:“夏朝历经百年,受中原滋养,到了哀帝却持王道而不行,民怨四起,大厦将倾。楚国得景国军队相助,顺势而立,故两国是为盟邦。无奈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现今仍有许多夏朝残部在中原各处游击,更有逃兵落草为寇,侵扰百姓,到处散播流言,造谣生事…”
芸娘一面听,一面捏紧双手,脸色愈发憋屈古怪。
“姑姑,你得记住,在郡主面前就得这么说,如果她问起的话。”
芸娘默而不答,燕珩起身走到芸娘身旁,看她埋着头,耳坠子有些颤,那是她身子在发抖。
“姑姑,你可听见了?”燕珩再次重复。
芸娘抬起头来,唇上刻着一道深深的牙印,她道:“奴…听见了。”
燕珩拍拍芸娘的肩,声音和缓,“姑姑,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该是站在我这边的。”
芸娘从屋子里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风雨还是没有停,小太监点起了灯笼送她回去。
烛影摇晃,照着足前一尺地,竹海呜咽,诡异悲凉。
芸娘走后,燕珩在廊下摆了一盘棋,自攻自守,他执起黑子问茂竹:“与郡主同行的人可还有活口?”
“还有一两个女婢并太监…”
燕珩抬眸,茂竹领会,并不等燕珩发话,茂竹说:“臣下会尽快解决。”绝不会让郡主知道。
“你办事,我放心。”黑子落下,成包围之势,燕珩捻起白子,一步咬破出口,竟绝地逢生,他会心一笑,接着道:“袭击郡主的那群逃兵可还有同党?”
“还有,在崂县、岷县附近都发现了残留。”
“很好,”燕珩道:“你带人收拾干净。”
茂竹领命,待要走时,燕珩叫住他,茂竹回身,听燕珩补充:“人头砍下来给我看。”
“……是!”
茂竹按着腰间金刀出宫,骑马到了城外军营,叮嘱道:“陛下有令,帝后婚期不能耽误,三日后启程回东都。第二…”
茂竹顿了顿,道:“带两百人去崂、岷两县,把那群夏朝残兵解决了。”
茂竹三十岁那年,是拜了燕府的门路才得以封了校尉,看守禁中成化门。
如若不是十二岁的燕珩在伴驾驶行猎时,看中茂竹一身武艺,评价说此子坚韧果敢,武功不俗,可堪大任。按照国朝重文抑武的传统,茂竹断不能出头。
彼时,燕珩是夏朝有名的神童才子,一门三进士二榜眼,文人风流,最是光华无限。自小便常出入宫廷,伴读皇子公主,更是在十七岁蟾宫折桂,成为国朝最年轻的状元。
此节暂不提,再说燕珩今次领出来的禁军豹营,虽然人数不多,但受燕珩直接领导。燕珩发话,令行禁止,当夜便整理队伍,往崂、岷儿县城而去。
三日后,楚皇回銮。阿桃由芸娘领着,乘一顶轿子在内宫门前停下,天子的辂车已经等候多时。
夏朝爱清淡典雅,楚国承其审美,所以辂车并不奢靡豪华,只是比旁的大一些。阿桃哪懂这么多,只是看那车帘上绣的仙鹤着实好看。
她馋那一针一线的精妙,遂凑近去摸,里头却伸出一只手来,牵住阿桃的手将人带了上去。
阿桃猝不及防,对上燕珩的眼睛,触及目中柔软,温情脉脉,身子一滞,耳垂又逐渐粉透起来。
燕珩双手托着阿桃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传来,他低声问:“婚期已定,不能耽搁,劳你受累了。这几天忙事也没去看你,睡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