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此事居然牵扯到了永春侯府,倒让宋楚平生出了不少的兴趣。
永春侯府乃是开国功臣,在朝中根基极稳,乃世人眼中的簪缨世家,且家主于替慎治家有道,教养甚严,使得后辈人才频出。
他干脆放下了手中的朱笔,饶有兴致呲笑一声道,“于替慎瞧着道貌昂然,如今却让膝下养女,沦落至为奴为婢?倒是心狠。”
“据说冰兰姑娘流落至田柳村之后,侯府毫无半点接济,可属下估摸着,若他们暗中勾结,派秋兰佯装救主,以便博取信任,伺机接近也未可知。”
如今新帝年幼,盘踞在西州的瑜王虎视眈眈,朝中新臣老臣忙着站队各怀鬼胎。
永春侯府一脉乃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如若此女果真是听令而来,那永春侯府的立场便大大可疑。
此举看上去虽蠢笨至极,可谁知不是兵行险着?
宋楚平转了转板指,眸光中透着计量,“对于下毒之事,她是如何解释的。”
“她和老太太说,是因为头天晚上发梦,梦见菩萨指点了那碗羹汤有毒,为了保险起见,这才斗胆出言。老太太听了极高兴,只当是这么多年拜佛起了效用。”
宋楚平不屑地笑了笑,眉眼间却愈发凌厉。
这样的说法,哄骗三岁小孩和迷信的老太太尚可,落入他耳中,便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是秋兰在侯府,及京城中成长的生平,私交人脉及轶事。”卫钟双手递上一纸张。
宋楚平接过打开,看到的第一行字,便让他啼笑皆非,“京城绝美双姝之一?”
回想起来,那婢女长得是有些姿色,比他见过的许多大家闺秀也美上两分,可脸色着实有些蜡黄,鼻翼处似还长了些斑点,实在是配不上这“京城绝美”四个字。
本只当是京城百姓谬赞了,可细细回想起来,那日婢女脸上与脖颈上蜡黄的肤色,与手背白嫩的肤质确相差甚远。
宋楚平骤然心头一紧,将手中纸张边角揉成一团,“差人去唤那婢女过来。”
“再备一盆水和皂角。”
温萦柔自从救了老太太之后,获了青睐得了提拔,从粗使婢女,直接被老太太钦点,成了管库房的女使之一。
本正在清点库房,核对账簿,哪知宋楚平一声令下,被人提至了青竹院。
这传唤来得着实突然,令她心生忐忑。
不知为何,她打心眼里不想多和宋楚平多接触。在剩下的时间段里,她只想龟缩在库房当差,直至出府。
左右身正不怕影子斜,她给自己壮了壮胆气,闷声趋步而行。
走过廊庭,穿过一小片竹林之后,终于来到了青竹院,宋楚平的书房前。
她垂首进门,手腕轻转,曲膝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二爷万安。”
宋楚平正坐在金丝楠木椅上品茶,身姿倜傥,英武风流。
他清脆一声盖上茶盖,抬头瞧了眼面前恭顺似羔羊、脸色依旧蜡黄的婢女,“起身,抬头。”
温萦柔心中打起鼓来,不明这是何意,只得依言行事。
只觉感到两道如箭般的目光,射在她脸上,脚底似被“钉”在原地般,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直到那清朗的男声响起,“你脸上的痣斑,是天生的?”
温萦柔万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呆愣一瞬,双手紧张握拳,额上的虚汗越发越多,大着胆子与他对视,犟道,“是,天生的。”
宋楚平蔑笑一声,拍了拍手掌,便有仆人从外抬进了个铜盆。
宋楚平起身行至铜盆前,面带嘲弄,用异常好看的指尖,拨弄了一下水面,仿佛盆中有条濒死缺氧的金鱼…
水面微微波动,将温萦柔错愕的神情荡漾开来。
“是你自己动手洗?还是本王让人帮你洗?”
温萦柔心死如灰,知脸上的伪装再也瞒不下去了,硬着头皮走到盆前,“奴婢自己洗。”
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心跳如鼓,已经蹦到了嗓子眼,脑子飞速思考着该如何应对……
安静的书房传出轻溅的水花声,温萦柔挽起袖口,手捧起一汪水,朝脸上擦拭去…
草药被洗净,蜡黄的汁液沁入水中,她的肤色逐渐转为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