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当时的情况很复杂,在两个成员亲眼看到雕像前,他们已经确定了雕像所在。
掀开一块石板,暴露出一个房间的入口,他们往里走,顿时,那种感觉出现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恐惧,以及凝重。
就像是心脏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伴随着窒息感,那种刻骨铭心的恐惧,和资料中的目标描述一般无二。
“上报吧。”
“好。”
做出判断后,他们直接大声呼喊起外面的同伴。
有人跑去通知云起,有人组织起防御。
就像是有一个顽皮的小孩,扔下一块奶糖,废墟之上像极了辛勤蚂蚁的骑士团们,顿时忙忙碌碌,无声且高效。
两个成员没有离开,寻找目标的任务尚未完成,他们只是拉近了与目标的距离,但并没有亲眼确认目标所在。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破碎瓦砾,想要从这一对垃圾中找到一尊巴掌大的雕像,难度可想而知。
但他们有属于自己的办法,一个很男人也很铁血的办法。
将自己的身体视作雷达,利用目标能够令人恐惧的特性,根据自身恐惧感的强弱,从而判断出目标的具体方位。
想到就做,他们以高效率,践行雷达方法。
同时,平静地将他们的方法表述给外面的同伴。
在房间之外,新世界已经测量出恐惧感的具体影响范围,并且动作迅速地开始了清理。
他们站在恐惧的影响范围之外,凝视两名同伴的一举一动。
将自身视为恐惧雷达,说来轻巧,但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明白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所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恐惧这种情绪好像很寻常,但这可是足以与生死相并列的情感。
纵观历史,死在恐惧之中,直接被活活吓死的人,比比皆是。
如果这些都不够鲜明,此刻,两位骑士团成员的表现,则足以证明一切。
他们行走的速度十分缓慢,不是因为小心,从高频率颤抖的身体就能看出,单纯是因为恐惧。
越来越靠近目标,恐惧的情感也就越家严重,他们的心脏因为巨大的恐惧而裹在,很快到了180,并且超过。
暗沉的静脉血涌入左心房,成人拳头大小的心脏像是一颗因辐射从而产生畸变的桃子,猛烈地膨胀,收缩,汹涌地从右心室冲向肺部,静脉血的颜色让人无端联想起末日废土的河流。
他们那一张刚毅的脸,鲜红得像是化上冥妆的四人,但那鲜艳的涂红并非颜料,而是大量破裂的毛细血管。
剧烈的恐惧,不只是给心脏带来巨大的负担,他们体内的其他脏器也是同样,像是工厂里超负荷运转的机械,齿轮摩擦间火花耀眼,疲劳的金属发出哀鸣,或许下一秒就将崩溃。
有人曾形容,人类的身体是一具完美又脆弱的机械,数万年的演化卡死了阈值,一切都只是刚刚好,超过或者低于就会步向死亡。
剧烈的恐惧情绪,令身体自动分泌大量肾上腺素,还有其余大量激素的分泌,这是人类身体的自我防御机制,相当简单的逻辑,剧烈的恐惧等于生死危机,出于求生的本能令得身体过载,换言之,他们现在的身体状态很好,也很危险。
谁都看得出来,再继续下去,不要说找到目标了,在那之前他们还能否活着都是个问题。
过载太长时间的机械,可是会报废的。
“伯爵,要不,叫王爵过来吧。”
通过骑士团随身设备观看现场情况的小宅,皱着眉,给云起建议。
“无意义的浪费,真的没必要。”
小宅说着理由。
而现场,恐惧影响范围之外,云起同大量骑士团,默默注视房间内两个成员,无人说话,也无人上前。
他们像是端坐台下的观众,再多的悲欢都与己无关。
可这又不是戏剧,两个成员正在承受非人的折磨,让人见之不忍。
传说古代有酷刑,名为凌迟,从双胸开始,一刀一肉,大小不过铜钱,薄厚可透日光,如此方算一刀。
总计三千六百刀,直到最后一刀,受刑者才能得以咽气,记录中,一场凌迟,用时一天一夜也是寻常。
或许有人会奇怪,为何经常见电视里有人说给个痛快,只有当看过这些毛骨悚然的酷刑记录后,方才明白,正常而体面地死亡,一抹白领一杯鸩酒,已是天大的恩赐。
而两位成员正在经历的恐惧,或许还够不上凌迟的标准,但也相差不远。
在场众人,全都明白这一点。
很简单的一个判断,他们清楚自家战友的性格与为人,所以清楚,能够令他们如此失态,该是何等程度的折磨。
“伯爵!”
小宅语气有些焦急。
“停。”
云起道。
她淡淡地看着两个骑士团成员,她的战友。
“王爵不能解决一切。”
“而且。”
她停了停。
“你少给我看不起人。”
小宅一愣。
她很久没听到云起这么冲的语气了。
莫名有些害怕。
“我承认,的确存在一些特殊且强大的个体。”
“但这并不意味着,普通人就毫无作用,只能躺平等待救赎。”
云起目光锋利,她的眼中,是两个成员因恐惧而抽搐的五官,还有对方那坚定的好似燃烧的双眼。
“他们是合格的战士。”
云起说。
在她身旁,一个个骑士团成员,双眼中也像是燃起了火焰。
“我明白了。”
小宅低落叹气。
“对不起。”
晚8时36分,付出八名行动人员重度昏迷的代价,新世界成功回收第一尊金蛤蟆雕像。
这是一起完全没有叶久插手的回收。
新世界的行动人员们,以他们普通人的意志,与怪谈对抗,忠诚于任务,忠诚于职责,不后退不放弃,直至昏迷,也是倒在通往目标的路上。
任务执行过程中,云起从始至终,都只是作为一个指挥者冷眼旁观,从未亲自下场。
冷血也好,无情也好,毕竟这些是追随她十年的战友,旁人若是见了,或许会觉得心凉。
但骑士团中,无一人如此。
他们相信着云起,并且坚信着对方也同样相信着自己。
这一次任务的执行,就是证明。
意义与价值,任务和信仰。
他们之间的关系,常人无法理解。
只是,小宅隐约地感觉稻,这一次的行动记录相当重要,具备非凡的意义。
或许,这才是正常人面对怪谈时,该有的状态。
产生如此感慨的小宅,莫名想起了正在为“桌子”事件焦头烂额的零组。
“走,下一个。”
云起说。
既然没有零组的干扰,趁机,其余几家的雕像,他们就收下了。
这一晚,川南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