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经历一场动乱的京都街头暂停了往日的繁华,又或者是因为大雪天气,家家大门紧闭,平日里往来不绝,叫卖声不绝于耳的小贩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来来往往的军队给街头添了几分肃穆之色。 许长洛找到一个前夜在宫中值守,又侥幸活下来的一个禁军朋友,拉着他去了街上唯一一个还在营业的馄饨摊,点了两碗热腾腾的馄饨。 “什么?皇后娘娘病了?”许长洛被一口面汤呛住,眼泪都留了下来,威武的皇后竟然被吓病了! “这件事我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那人似乎怕许长洛不相信,将胸脯拍得直响。 前夜宫变的时候他正好换班休息,故而逃过一劫,但是后来一直被囚禁着。直到皇上带着人杀回宫里,他们才被救出来,而后便跟着皇上去了政务殿。 他们进去的时候正好听见皇后在说,“你们连自己拥护的王都不管了,还谈何篡位?不如死了算了!” 不用看他们也能想象到皇后那威风凛凛又满带杀气的样子,只可惜皇上一进去,皇后就没了气势。 “铛”地一声扔了长剑,扑进皇上怀里,吓得直哆嗦,声音也不稳,“赵谦,你终于回来了,吓死我了!” “当时不仅我们,连那些百官都被皇后这一举动吓傻了!今早我被恩准回家休息,走的时候听见翊坤宫宣了太医,夏公公对皇上说皇后娘娘这一病肯定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许长洛咬着一只馄饨想,怎么越听越像装病啊! 那人顺便告诉他,皇后离开政务殿的时候,威胁百官,“短期内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自赵谦出征,苏念便天天对着这群朝臣,早腻歪了! 午时一过,宫中就传来皇后惊吓过度病了的消息,同时也传来皇上为此大怒,不仅下旨抄了荣国公府、平乐侯府,十四岁以上的男子被判斩首,十四岁以下流放西北,女子罚为官奴,赐了实华长公主三尺白绫,而且连夜将太后送去福国寺,没有任何名目。 现任荣国公是驸马张晗的嫡出兄长,因为占了嫡长二字,在老荣国公夫人的周旋下袭了爵,但此人志大才疏,又好大喜功,赵谦刚刚登基的时候想着老荣国公一代英豪,子孙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便用了此人几次。没想到不仅没帮到忙,还惹出不少事情,追究起来又全推给下属,赵谦训斥了他几次便再没有用过。 此次赵谦出征在外,太后被囚,实华新仇旧恨一块儿算到苏念头上,便有了逼宫的想法,说服了太后,又让张晗说服了荣国公。随后又拿着太后的私信联系了平乐侯府,平乐侯府本姓唐,是太后的外家,这些年没少受太后的庇护与抬举,当年牵涉到昭熙帝的几个儿子夺位的斗争中,也是太后全力保下来的。 平乐侯想到太后一旦失势,平乐侯府便没了依仗,再加上太后在信中承诺,一旦成功,朝堂由唐家和张家为大,平乐侯被说动,便于张家一起利用安插在禁军中的棋子控制了禁军,而宇文弧本身出身巡防营。 “没想到你们父子俩竟然会背叛我!”太后离宫前,对奉命送她去福国寺的宇文安父子怒目以对,她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哥哥和亲侄儿会背叛自己。 宇文弧沉默地站在宇文安后面,按理太后是他的姑母,他没有开口的资格。 “太后可还记得弘儿是怎么死的?”自从被赵谦架空了在六部的权力后,宇文安就愈发地沉稳内敛,就连跟了他三十几年的下属都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任何情绪,可是此时太后却清晰地在他脸上看到了恨意。 宇文弘,宇文安的长子,宇文弧一母同胞的长兄,十五年前曾是皇子伴读,死在了皇宫。 太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你怪我?” “当日御花园里,十皇子溺水而亡,臣与先帝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弘儿满头的血躺在地上,已经气息全无,太后您告诉我们,弘儿是畏罪自杀。可微臣查到的却是唐家那小子为了一块玉佩与十皇子争执,将十皇子推下了湖,又不失救,而是去找了太后您!所以太后您才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宇文安死死盯着太后,全身发着冷意。 这些年他一直因为长子的夭折愧对亡妻,甚至让次子弃文从武,就是想要他避免直接牵涉进皇家之事。 太后怒道“胡说八道!当日符哥儿一直跟在哀家身边,而且有人亲眼看见十皇子与宇文弘在荷塘边争执!” 唐符是太后表哥的小儿子,斗鸡走狗,寻花问柳无所不精,又最会讨巧卖乖,甚得太后喜爱,连唐家人都管不住他。太后甚至给了他一块可以随时出入皇宫的令牌,不过在苏念初入宫的时候,随着赵谦去慈宁宫请安,正好遇见唐符,唐符一见苏念就迈不开脚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就差动手抢人了。赵谦一气之下收了他的通行令牌,并且下令以后无召不得入宫。 “太后,直到如今您还想骗微臣吗?”宇文安瞳孔微缩,这就是他信了半辈子的姐姐。 “十皇子死的时候,弘儿正跟九皇子在一起。” 十五年前,赵诩五岁,刚刚得知一直没见过的六哥被一个道士带出了宫,而且当时自己也是备选人之一,于是进行了人生中第一次出逃,半路上拉了宇文弘做掩护。虽然刚出京都的城门就被抓了回来,但信心大增,之后一有机会就逃。所以对于宇文弘的死只是一开始惊讶纠结了一下,很快被其他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可是后来他在唐符身上看见了本来属于十皇子的玉佩,因为那玉佩是十皇子四岁生日他跟母妃亲自挑了当做礼物送过去的,所以印象深刻。当时萧绎被送进了太医院,无聊得很,两人便联手查了一下当年的事。 “宁王!”太后身子一颤,猛地后退了两步,要不是身边的宫人即使扶住,已然摔倒,“原来你们已经串通好!” “哈哈哈!”宇文安笑了,笑声越来越大,让正趴在屋顶偷看的赵诩和苏念吓了一跳,差点失足掉下来。 “也不注意点场合!”赵诩撇嘴道。 “太后,你可知微臣等这一日已经等了三年!”宇文安双目泛红,怒气难抑,“当日我虽知弘儿是冤枉的,可从不曾怀疑过您,因为您是他的亲姑母!” “我却忘了,您不仅是弘儿的亲姑母,还是唐符的亲姨母!”宇文安道,“您偏心唐家,偏心唐符,微臣都可以不计较,可是您不该让弘儿替唐符顶罪,还杀了他!” 太后幼时因父亲外任,寄居在唐家,故而对唐家的感情一直比宇文家好,这些年没少将本来该给宇文家的职位、奖励给唐家人。 “哀家也不想的,可是符哥儿求哀家救他。”太后原本清明的眼睛里开始出行混沌的光芒,“符哥儿乖巧懂事,又才十三岁,,你让哀家怎么忍心!” “弘儿还不足十三岁,您又是如何忍心杀了他的?”宇文安冷笑,唐符乖巧懂事?满皇城谁不知他就是一纨绔,吃喝嫖赌,无所不精,甚至连自己父亲兄长的小妾都下手,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一事无成,房里更是妻不妻,妾不妾的,若非太后护着,早不知死了多少次! 太后哆嗦着嘴,回答不上来。 她不喜那身份低贱的女子,自然也不会喜欢她生的儿子,更何况当时唐符是唐家的嫡系的独子,宇文安除了宇文弘,还有宇文弧。在她看来,宇文弘为唐符而死,对两家都好,于唐家,保住了他们的独子,于宇文家而言,唐符将来继承家业,定然不会忘了宇文家的恩情,有了荣国公府相助,宇文家在朝堂上能够站得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