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姒卿这头欢声笑语,自是不必多说。 且说苏阮卿那边厢,她今日能够再度被二姐带出府,心中自然是雀跃不已,连走出房门的小步子都十分轻快。 出门之前,林氏特意派何妈妈来,给了苏阮卿今日花销要用的银子,随后再好生叮嘱了她一番。至于姒姐儿那头的银子,林氏也一早便派了个小丫鬟送去了。 事实上安国公府虽比不上辅国公府那般财大气粗,摆设富丽堂皇,却好歹也是权贵世家。姑娘们每月的脂粉钱,只需二房自个儿的银子,便绰绰有余了。 待苏阮卿一路走到安国公府的大门口,便见苏姒卿正立在珠翠华盖马车前,同一个小丫鬟笑着打趣儿。二人言笑晏晏,主仆之间的相处倒是令人颇为羡慕。 可这乍然见到苏姒卿这身打扮,苏阮卿一时间不禁看呆了眼。 她发觉,今日的二姐当真是特别漂亮。虽是依旧戴着上回祝世子送的那块桃花面纱,但苏姒卿那本就妩媚的一双桃花眼上,此时却点着恰到好处的妆容,一时更显美艳了几分,还让人不由产生更进一步的遐想。 事实上苏姒卿身为一介容貌本就艳丽的小姑娘,也十分适合她这身绯色的衣裳。这类浅淡又娇嫩的色调,恰好能够在吸引旁人视线的同时,又不经意般地衬托出了苏姒卿明媚动人的容貌。 人比珠润,胜似花娇,说的就是此时的她了。 这么说来,也难怪当初坐在镜奁前,连一向爱美的苏姒卿自己都眼前一亮,满意得合不拢嘴。更别提身旁两名丫鬟,她们二人从梳妆完毕后,一直到用早膳之后,都在那儿使劲地夸赞自家主子,二人面上直能笑出朵花来。 此时苏姒卿早已瞥见苏阮卿,只不过见她一步都不走上来,光立在门口的石狮子旁发愣,苏姒卿便忍不住笑着问道:“三妹?” “嗳。”苏阮卿连忙回过神应了,随即她不好意思地抿抿唇,面上倒是没多少嫉妒之色,“二姐今日这番打扮可真是美极,不知是出自哪位丫鬟之手?” 苏姒卿上前握住苏阮卿的小手,二人一边说着女儿家才会讲的话,一边走向珠翠华盖马车:“明玉挑了衣裳,明秀配了首饰,不过都是按我过去喜好弄的。” 身后明秀一脸的与有荣焉之情,面上则止不住地流露笑意。虽然说明秀只有三分之一的功劳,可自家姑娘今日这般美,也有她出的这一份力在呢。 此时苏阮卿正想着苏姒卿平日里怎没如此娇艳打扮,便听她继续说道:“平日在府内还得去学堂,若是打扮得太用心了,我怕引起褚先生不满。” “褚先生的确是个刻板的人,二姐所想不无道理。”苏阮卿清秀的小脸露出几分笑意,其实她平日里虽一心扑在书卷上,今个儿倒也一反常态,稍稍用心打扮了一番。 此时苏阮卿身着一条豆绿色的对襟半臂襦裙,行走间顾盼生姿。若是她那苗条纤细的身影走在街上,也不难当一道清新靓丽的风景。 只不过苏阮卿今日见二姐这般娇媚得不可方物,反倒是没怎么关注自己的穿着如何。 “说的是,不过今日咱们总算摆脱先生了。” 苏姒卿面上扬起一抹轻松愉悦的笑意,此时她先带着明玉登上了自己的马车,而后苏阮卿也一同入内,在车厢的软座上坐稳了。 随即马车前头的车夫一挥马鞭,两匹成色颇好的骏马便抬起了马蹄,缓步去往京城那一片最繁华的地带。 …… 京城中最有名的脂粉铺子共有三层楼阁,门口高高挂着一块牌匾,上书三个柔中带刚的大字,胭黛轩。 这铺名只消旁人路过一瞧,便知是家卖胭脂水粉的店。此时辅国公府的荣妍娇比苏姒卿二人早到一些,便来到了底楼,坐在一张特制的沉木雅座品着茶水。 她见身旁不时有小姑娘们三两而行,在精致的柜子前挑选各自偏好的水粉物,且结伴的小姑娘言笑晏晏的模样,荣妍娇心头不由有些着急,更是坐着烦闷不已。 尽管辅国公府在世家中地位超然,正如荣妍娇此时能坐在胭黛轩底楼,独享这唯二的两把沉木椅之一。可这超然权势的缺陷便是,荣妍娇从小到大就没什么玩得来的闺友。 倒不是荣妍娇性子不好,只是辅国公府对这位掌上明珠管得太紧,旁人连接近她的机会都无。苏姒卿原本是荣妍娇唯一的闺友,而今似乎还多了个苏阮卿。 可这二人怎还不来! 荣妍娇有所不知,苏姒卿二人之所以会迟了些,却是另有原因。 …… 安国公府的马车走到半道,便听另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停在耳畔。 原来是祝靖渊恰好从旁经过,他一眼认出这辆上回苏姒卿出门踏青时的马车,手臂微抬,便勒住座下马儿的缰绳,拦在路中间。 车夫见祝靖渊衣着气度皆是不凡,想是马车内姑娘的朋友,便打马停了下来:“这位公子有何事找咱家姑娘?” 祝靖渊在马背上抱起双臂,明明是意图搭讪,却也做得如此傲气:“苏姑娘,许久未见。” 车厢内,苏姒卿原本正在嗑瓜子,听闻外头祝世子这句话,她差点把嘴里的瓜子壳都咽了下去。 祝世子这人真是,怎又来拦她的马车! 而明秀原本在旁手捧一把瓜子,她听闻这道男子的声音,又见到姑娘这番反应,顿感燃起了心中所有的八卦之魂。 明秀竖起两只小耳朵,仔细聆听起来。 过了一小会儿,苏姒卿好不容易才忍住想要咳嗽的声音,她朝身旁的苏阮卿飞快使了个眼色,悄声道:“……阮姐儿只装作就你一人。” 苏阮卿素来乖巧柔顺,见二姐如此请求,她微点了头,掀起一小块帘子朝外头笑道:“原来是祝世子,您怎也会在此?” 她二人有所不知,方才苏姒卿那小声的一句话,早已被祝靖渊收入耳中。此刻见唯有苏阮卿一人探出头来,他不过在心中觉得好笑: “我本意图回府,现如今倒想知道,二位苏姑娘,又是要去哪儿?” 祝靖渊话说得停顿,更特意强调了马车内坐着的,是两位安国公府的姑娘。 “这是要去往胭黛轩。祝世子误会了,马车内就我一位姑娘。” 苏阮卿在一旁苏姒卿给自己的眼神暗示下,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从外头听着,若非祝靖渊心里早已清楚,一时间倒也难辨真假。 “是么?”祝靖渊面上似笑非笑,今日他心情不错,修长的食指轻敲臂弯,“我与苏公子交好,今日不如送你一程,免得在路上被冲撞到了。” 苏姒卿听闻祝世子这么说,顿时拿他没辙,知道装不下去了。于是她便在车厢内微咳了一声,讷讷地说了句: “其实……我也在。” 这蹙脚的解释,祝靖渊简直都不忍听下去,只侧了侧头,但笑不语。 坐在马车内的苏姒卿听闻一声男子的轻笑传来,顿时感到十分懊恼。 偏生旁边的明秀还是个闲不住的,一对明亮的眸子滴溜溜地打转,她灵机一动,替苏姒卿解释道:“世子,姑娘方才这是在害羞呢,您可别介意。” 车厢内登时传来一道娇软微嗔的声音:“明秀!” 祝靖渊知道这不过是丫鬟主子之间的打趣,便松开双臂,转而朝车夫命令道:“去胭黛轩。” 只他却还忍不住想起,那日在城南所见苏姒卿泛红的耳尖,倒不知在那时候,她面纱下的小脸是何等娇媚的光景。 …… 有鼎鼎大名的祝世子在前头带路,街上自是无人敢不长眼地冲撞上来,安国公府的马车跟在他身后,一路安全无比。 只不过祝世子驾马的速度似乎有些慢,连带着安国公府的马车也行动迟缓。苏姒卿想起娇表姐或许已在等着自己,她忍不住在马车内出声提醒道:“世子,您可否速度快些?” “苏姑娘这是要去见谁?” 祝靖渊见苏姒卿着急,在心中想起成王的存在来,他不禁眼底一沉。方才还有些愉悦的心情,此刻骤然消失殆尽。 “辅国公府的娇表姐。”苏姒卿老实回答道,随后她隔着一道帘子,又开始催促起来,“世子快些,别让她等急了。” “好。”祝靖渊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手中马鞭扬起。 过了一会儿,安国公府的马车就停在了胭黛轩的门前。 祝靖渊方才自御赐的汗血宝马上翻身而下,他转头便见苏姒卿今日打扮得十分娇媚养眼,自马车内款款落到地上。 霎时间,祝靖渊就未能挪开视线,他直直地盯着苏姒卿面上那一双妩媚勾人的桃花眼,唯有哑然。 尽管知道这还不是苏姒卿最勾人的年纪,然而她这么一好好打扮起来,即使有面纱遮住那张小巧的红唇,那通身气韵便已颇为妩媚逼人,依稀可预料到几年后的艳绝美貌。 此时苏姒卿注意到祝世子直勾勾的视线,登时面色泛红,她今日真不是特意打扮给他看的,于是便羞恼地侧过身去。 祝靖渊很听话地垂下眼帘,开口仍是平淡地问了句:“苏姑娘今日记得戴面纱了?” 苏姒卿正处羞恼之时,本不太想理祝世子,但她出于礼貌还是快速回了句:“来日定会还给世子。” 祝靖渊道:“不必。” 他还不会心眼细到,计较一块女子面纱的事儿。 祝靖渊只是在心中不由忆起,前世由于苏姒卿那番骄纵的无理取闹,自身也是个高傲的人,便端起了架子,根本未曾好好看过她。 这一世,苏姒卿却是自己必定要紧紧抓牢的。 苏阮卿和丫鬟明秀在苏姒卿身后走下马车,见面前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旖旎,偏生苏姒卿还侧身对着祝世子,一眼也不去瞧他。 而祝靖渊负手而立,在铺子前神情故作寡淡,眼神却又是直勾勾地望着苏姒卿,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明秀见到这一番场景,顿时面泛兴奋之色,照这么发展下去,她感觉自家姑娘不久便要跟祝世子定亲了呢。 当真是件天大的喜事。自家姑娘当真是神勇无比啊,竟拿下祝世子这般难搞定的角色,还是人人都想嫁的那款。 苏姒卿回头见苏阮卿走到了自个儿身边,便牵起三妹的手打算走入胭黛轩内,却不防身边一道修长的身影也随之而动。 苏姒卿忍不住转头望去一眼,方才迈出的步子又停在了原处:“祝世子也要逛……脂粉铺子?” 祝靖渊被她这说法一噎,但为了能够接近美人,他快速找了个合适的理由道:“给府内几位姑娘带的。” 苏姒卿一时间没话好说了,心想这般会找理由的祝世子真可怕。她虽感觉得出这是假话,一时间却又不好反驳。祝世子出自护国公府,难不成苏姒卿此时还派明秀亲自去护国公府问一番? 他们三人方一迈过那道门槛,便见荣妍娇自沉木椅上立即起身,笑着迎过来道:“姒姐儿和阮姐儿总算来了,只不过你二人身后……怎跟着祝世子?” “半路上遇见。”苏姒卿无奈一笑,心想着下回出门得看黄历,别再遇到这位鼎鼎大名的祝世子了。 爱慕祝世子的世家千金太多,这一世苏姒卿一个都不想惹上,只想过自己的清闲日子。 而祝靖渊此时在苏姒卿身后不说话,只朝往日便认识的荣妍娇微点了头。他貌相俊美,对于胭黛轩内不少女子投来的视线,却是一点都不假辞色。 荣妍娇原本还觉得不奇怪,过了瞬后,她突然想起这儿可是间脂粉铺子,便望着眼前的祝靖渊,立在原处惊疑不定道:“祝世子平日里也爱涂脂抹粉?” 苏姒卿忍不住扑哧一笑,她微微侧头望了眼身后的祝世子,见他脸都黑了,一时心头痛快不已。只不过苏姒卿并未意识到,先前自己面对祝世子的那番心虚与恐惧,似乎在慢慢地变了质。 此刻她心中想的全都是,谁让祝世子两次拦了自己的马车,每次还像一张狗皮膏药甩不掉! 祝靖渊见苏姒卿幸灾乐祸,最终还是决定不跟几个小姑娘计较,他立在原处,口吻依旧十分平淡,却是语出惊人道:“今日苏姑娘三人的花销,我全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