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先说?” 此时,君祁山,掌司殿,大掌司了乘闭了山门,正襟危坐在高位。他的下面,我,言卓,珈盈师姐,川琉戏,孙琳,叵浅,青青都跪着。我们身后分别列着春山洛华,转徙山重阳子,亣雍山观溪阁主,采桑顶扶余道人,弓藏山十二岭不虚仙人,长信小阿灯途仙人以及月影山白虎仙人。除了孙琳的师父小雍山的厉小雍因事外出了,暂时不能赶回来,可以说,季山八剑和季山七剑的师父们基本是全齐了。 叵浅最为无辜,他什么都不知道,估计还在睡觉就被叫了过来。他看了看左边,言卓低着头,十分恭敬,看了看右边,青青低了头,一脸不知所措。我用眼神警告他别自讨没趣,季山七剑都参与了,说和自己没关系,谁信呢? “为什么你们会在太乙山?还是和十六月一起?”最先开口的是灯途师叔,他的神色颇为凝重,让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事情比我们预想的还要严重。 言卓不说话。他是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说是挖墨耳石吧,可偷挖墨耳石可不是小事,若这个罪名安到季山八剑身上那就太不是一个脸皮厚的大师兄能做出来的了。 “……(石头)没有被搜出来,(不过)看着架势,包不住了,(我看)太师父好像早就知道了……”我用最最低沉的声音和言卓交代着。 “散步啊!十六月没来过君祁,自然要参观一下……”我用余光瞥了一眼师父,师父的脸煞白的,这是什么颜色?黑一点不是更好吗?。 “把我们都灌醉,然后偷偷遛到太乙山,这月黑风高的,信你才怪!”洛华紫衣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身的邋里邋遢。 “是你自己喝醉的……”我小声嘟囔着。 “禀太师父,众师父,是珈盈自己的主意,师弟师妹们只是跟着……”二师姐抢了话,抬头与太师父对视。 “——胡闹!珈盈,你在想什么,能瞒过太师父和我?”开口圆话的自然是二师姐的师父重阳子。 在重阳子面前,二师姐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可太师父依旧面色沉静,也没有急于表态。 “我看你们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扶余道人气得胡子乱飞,“这小龙女潜伏在君祁山很久了,她此番作为显然是针对季山剑的。如果她把你们今晚做的事传扬出去,季山八剑的脸往哪里搁!” 看来,师父们确实已经猜到墨耳石了…… “可是我们真的没有……做坏事……”我还在据理力争,墨耳石确实能让人陷入疯狂的之中,可我们有销雾金鼎庇护,销雾金鼎可是厉害的发起,虽然会使用它的人不多,但二师姐论第一无人敢论第二,这不一样。 “籽言。你还没明白?”白虎师父终于开口了。 我抬起头,满是不解地看着师父的眼睛,师父,你指哪个不明白?。 “我们从不认为,你们几个拿墨耳石是为了图一时之快。”不虚仙人缓缓开口,“你们八个的秉性如何,做师父的最清楚。可这件事情,你们糊涂,这件事十六月不该知道,小龙女也不该知道。” “其他人眼里的墨耳石和师父们眼里的墨耳石是不一样的。在别人眼里,那就是毒物。”观溪阁主也分析了起来。 “小龙女的出现意图明显,她今夜自然是别有目的。”不虚仙人点出了重点。 “龙王会无聊到让季山剑抹黑?”我心直口快。 师父却看不下去了,“你觉得季山八剑对他有威胁吗?以你们现在的水平,有吗?” 就算没有师父也不能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现在没有——” “——籽言,别说意气用事的话。”师父打断了我。 “身为师兄,言卓未能保护好师弟们,未能为季山剑的名誉着想。言卓知错,甘愿受罚!”大师兄听出了师父们话里的意思,这事,和龙族有关系,不能儿戏。 “珈盈知错,甘愿受罚。”珈盈师姐也开始服软。 “孙琳知错。” “朝宗知错。” “达子瑜知错。” “川琉戏知错。” “叵浅知错。” “籽言……知错。” “错哪儿了?”我师父竟然不依不饶。 我无话可说。师父这显然是针对我。 “错了怎么办?”白虎师父继续针对。 我气不过,气不过师父步步紧逼,“那要怎么样啊!季山八剑受各方排挤,连个像样的练剑场都没有。珈盈师姐说这次可以去天外天,如果真的可以找到到达天外天的方法,就再也不用在君祁山毁坏花花草草了啊!” “你们要去天外天?!”灯途师叔大惊。 “珈盈,可是真的?”洛华紫衣向前一步。 “珈盈不敢说谎。” “那你有几成把握?”洛华继续追问。 “一切都在计划里…..至少七成成。” “你们要去天外天都不告诉我?”叵浅狠狠地吼了青青一声,青青心虚地把头埋在辫子里。 “籽言!”太师父了乘终于开口了。 “太师父——” “太师父许你去天外天。” “啊?”这是演哪一出?我不解地望向师父,希望他能解惑,可师父的脸色依旧苍白,惨白惨白的,而且师父竟然避开了我的目光。 “……师父?我可以去吗?”我小心翼翼地追问。 “掌司!”七位师父都露出不解的神情。 “珈盈,川琉,青青,还有籽言。就你们四个同去吧!” “太师父……”珈盈师姐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我们从未踏入过神之领域,此番只当是探路,自保为上,你们此行,当谨慎又小心。” “是,弟子一定做好万全准备,以保证师弟师妹们的安危。”珈盈露出了笑容。 “洛华,你提点一下珈盈该注意的。”这是太师父在此次会议上说的第四句话。 “是。”众人各自应答。 “都各自去准备吧!”第五句。 就这样,我跟着师父回了月影山。师父一路上未发一言,令我心中忐忑。 “师父,籽言一定会很小心,很小心,很小心的!”我像只小麻雀,欢快地蹦来蹦去。 “我不希望你去!”师父突然表态,让我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从小到大师父何尝这样表达过自己的看法? 不希望我去,是担心我安危吗? “会很危险吗?”我想不出别的理由,“可大掌司已经允许了。” “你们若不去天外天,这事圆不过去。大掌司是为了给仙界一个交代。季山八剑对于君祁山来说的太重要了,不能儿戏。可是我,”师父忽然十分认真,“不希望你去!” “师父!”我突然觉得十分委屈,师父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没有理由,只有命令,“籽言不是去玩,籽言是真的想为季山剑找一个可以练习的地方。神族领域那么大,一定有适合的地方?师父也修得是季山心法,难道师父不想去天外天看一看?” “没兴趣!”师父丢下了两个字,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彩屏小筑,还关上了门! 我气得直跺脚。 第二天。 微烦。 川琉戏走到我面前,坐下来,盯着我。 我则盯着地上的一整袋墨耳石。 达子瑜走到我右边,蹲下来,他对面是朝宗小妹。 “想好没?”我对面的眼珠子问我。 “白虎师父对你是有不放心?”达子瑜把我师父的不同意完全当成了对我的担心。 朝宗小妹很坦然,“就你这耽搁了!” “大掌司有命,我不得不从,可师父态度明显,我又不能不顾。” 小龙女被关在了风疾山上,算是对她偷闯仙山禁地的惩罚,当然,受惩罚的还有我和言卓,也许是十六月的实力让人不可小觑,言卓下山的任务被取消了,被春山洛华安排提前闭关了,叵浅代理他去处理俗物了,也算彻底避开了此事。而我去思过崖面壁的惩罚被安排到了双鹤之约以后,算是缓刑。十六月很仗义,她以“松鹤夜行”练剑比试为由,将那天晚上带头大哥的形象揽在身上,保住了季山八剑的名声,可是她拒绝了我的邀请。她说了一句让我十分冷场的三个字,“没兴趣。” 我的兴趣在天外天,她的兴趣是在双鹤之约上获胜然后获得一次靠近守月珠的机会。 “小龙女到底有什么企图?”川琉戏环视一周,想集思广益。 “应该不是想黑我们,这都几天了,风平浪静的,不会有事了。”达子瑜很肯定地答着。 “或许她也想知道去天外天的方法?”我挠了挠头。 “有这个可能。” 达子瑜不否定。 川琉戏道,“很明显,小龙女不会无缘无故去了太乙山,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墨耳石所在的地方。她本来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为什么非要和你们三个打一架,还主动被抓?显然她是故意的,她并不希望我们拿走墨耳石。”说着,川琉戏掂量了掂量这袋子的重量,“这数量,太超标了。如果她很早就知道我们一直在挖墨耳石,那么……她的目的就是——” “墨耳石!”我们三人脱口而出。 “小龙女要墨耳石。”青青重复着。 “所以,与其怕被龙族偷去,倒不如我们自己用掉,怀璧其罪,不能便宜了别家。大掌司的意思,我还是懂的。”达子瑜点了点头。 “是啊!我们的计划一直是暗中进行的,如今被挑开了,表面上,我们是被狠狠罚了,墨耳石也没收了,可背地里,我们的计划是被默许的。这石头,是我从是掌司眼皮底下拿走的,这是几个月的面壁思过啊,我们不去都对不起这惩罚。” “将功补过吧!小八!”川琉戏拍了拍我的肩膀,“如果小龙女也是冲着墨耳石来的,用掉我们手上的这些墨耳石,让他们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是最安全的方法。” “你们有没有办法去风疾山,看看她。”我看向川琉戏。 “不可能,这涉及到两族关系了,我们现在还是肇事者,要避嫌。”川琉戏切中要点。 “要不我去试试?”我不甘心。 “你去?人家虽说是个半龙半仙,但是紫衣师父早就劝过了,人家坚持认为仙与龙,不能混淆,她甘愿做龙,不愿做仙,你有紫衣师父口才好?你省省吧!”川琉戏苦口婆心。 “对啊,小八,你与其关心一个似敌非友之人,还不如早点下决心!季山无极什么时候怕过这些,别因为犹豫错失了机会!”青青一针见血,可她却不知道我心中所想:龙族为什么会关心墨耳石呢?难道天外天里神族的遗址也让龙王好奇了吗? “二师姐怎么说?大师兄又怎么说?”我还有问题。 “大师父闭了山门,拒不见客,大师兄是肯定不能去了,这是为双鹤之约做准备呢!子瑜最近没事儿,不虚仙人也默许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二师姐还在转徙山,她说她一会儿过来。你赶紧下决心啊!我们没多少时间了。我和子瑜先行一步,我们可不等你!”说完,川琉戏拉着达子瑜离开了鹤仙居,青青拉着我的手,“籽言,有大家在,不要怕。我只说一句,你不去一定会后悔的!” 我朝着青青点了点头,“好,让我再考虑考虑。” 过了午后,将军猫变得懒散,红景因为无聊,只在门前踱步,我不能出屋,门口那道结界只许进不许出,红景调皮地在门槛两边来来回回,我借着那两根筷子似的纤长的双腿看到了季斛辛那张熟悉的大叔脸,还有十六月暖若春风般的笑容。 “籽言!”十六月跨过门槛,伸手推了站在一旁的红景一把,随即走了进来。 “打哪儿来?”我拉她一同坐在小蒲团上。 “天罡山的不可不败来了,要挑战季山剑,你猜大掌司派了谁去迎战?”十六月拉着我的袖子,语气里透着神秘。 “二师姐的皇玄剑不在墨汐之下,大师兄闭关,二师姐理当去应战。”我稳稳答到。 十六月却摇了摇头,“是你三师兄,孙琳。” “没道理,三哥下山之后受伤了,是不能应战的。不可不败是有斤两的,而且这是双鹤之约的前战,向来打前战是要立威的,没有二师姐不去却派三师兄的道理?”我想不出个所以然,难道真的是小龙女的出现改变了双鹤之约的节奏吗? “反正不可不败没能见到季山剑之第一和第二,心情十分不好,看你三师兄得造化喽!”十六月抬了抬手,表示无关紧要,反正她又不认识孙琳。 “大师兄和二师姐都有事耽误了,他是三师兄,他不想去也得去。只是我不明白,按照二师姐的性格,她不会主动避战。双鹤之约可是头等大事!” “墨耳石?”十六月提起了当晚之事。 “不会吧?墨耳石只是课外作业,又不急在一时,二师姐怎么会不分轻重?”说出这句话,让我也突然之间觉得不可思议起来。 “不是你也说,这个机会十分难道吗?或许对钟珈盈而言,墨耳石确实比双鹤之约的名次还重要。”十六月轻声道。 “难道是我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我诚恳地看向十六月,“呦呦,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么?” “傻瓜,我是为什么来的早就在第一天第一眼的时候告诉你了,双鹤之约对我而言比什么都重要,天外天确实很吸引人,但我始终不想因此耽误十天后的比试。我会帮你保守秘密,其他的你自己小心!”十六月突然拍拍我的头,像个长辈。 “知道,那你好好准备。” “籽言。我总觉了乘掌司对你们的事似乎早就知晓,你上个心,和你师父好好谈谈,毕竟天外天是神族的地界,那是一个少有人去过的地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明白,我会找机会和师父谈谈。我早去早回,还要看你比试呢!” “一言为定!” 十六月离开的时候,季斛辛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虽然读不懂他眼神中的含义,却警惕到,也许,身为季山无极剑的我们所做的任何事都不是别人眼中的平常。 当夜,师父出了公事回来,一身疲惫,我适当地端茶送水,殷勤侍奉。 “某人太忙了,之前还说君祁山太冷清,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热闹的日子!累坏了吧?”我捏着红景地脖子,它作窒息状。 师父咳嗽了两句,“你在取笑为师么?” “徒儿是替师父担心,师父性子好静,如今偏要被拉去应酬,这哪里是养生之道呢?”红景“死”状分明。 “你这个不懂事的徒儿,师父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不安分,不懂事,不长进。”师父三个不字很是刺痛。 “我哪里不安分?不懂事?不长进?”我反抗,生气地一捅,红景瞬间诈尸。 “夜半偷入禁地,如今受罚,不安分;师父今日受累,不知替为师分忧,反而取笑,不懂事;剑道不专,以至魂堕一直无法定性,不能代表君祁山出战,不长进。”师父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一下一下地打着红景地肚子。 “师父你冤枉我!”红景嘎地吃痛。 师父不说话。 “破旧立新需要敢于接受惩罚的勇气。我就是考虑了师父的心意,才迟迟不肯动身的,你还说我不懂事?我都服软了,你都不肯告诉我你不同意的理由,师父才不懂事;我与棂凰,生死之交,七年形影不离,如今更胜亲人,不可抛弃,魂堕、我、棂凰不可分割,所谓不定性,只是高度不同,剑无形不能应战的说辞,是别人眼里的看法,师父你本通透,徒儿能力如何,你最最清楚,如今却说我不长进,籽言心寒;师父今日辛苦,徒儿有心无力,若能做力所能及之事,定义不容辞,只是师父这几日一直避我,就算我想分忧,你也得给我机会不是?说我取笑你,是你把我当外人,我不服!”将军猫不知何时蹲坐在我旁边,听我唠叨,打着哈欠。 说完,沉默。 良久,师父才长叹一息。 “丫头,你可还记得八年前的事?”师父放下手中的信笺,红景授意,转身出去送信,将军猫代替了红景的位置,仰在椅子上,等我抓痒。 我的手倏然停下,将军喵了一声。 八年前?瑶海,妖族,生死。 “生而为人,本就是局中局。命数所在,在劫难逃。我是旁观者,我心中有数,你是当局者,当局者迷。为何要你修仙?修得是心性,你的心性呢?已经飘到天外天去了!” “这才是师父一直不肯告诉我的理由?是我的天劫又到了吗?” “也不过这一两个月的功夫,我只能推算出大概。你不能再莽撞了。” “这次是什么劫?”八年前,我失去了眼泪,今次,我会失去什么? “无论是诛心之劫,还是嗜血之劫,你都会有危险。” 我伸手抚住了自己的心脏。八年前,生死之间,我心有余悸。 “知道怕了?为什么销雾金鼎的事你从未跟为师讲过?” “我保证师父,这件事只有季山七剑知道,连叵浅都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最开始,我们也只是觉得好玩儿而已,销雾金鼎加上墨耳石可以穿越空间,这是我们前年才验证成功的事……那次是我们剪掉了螟蛉子的胡须……” “销雾金鼎可以沟通神明,那钟珈盈为什么偏要去天外天?”师父站了起来,“别说,你心里不清楚!”师父走近,“这世上唯一没有沉睡的神明,除了他还能是谁呢?” 魔神,铎镜衣。这世上唯一还没有沉睡的神明,是魔神。 师父不说话了。空气沉默的可怖。我的心思被师父看得一清二楚。 “世间还有那么多堕神……” “还嘴硬。堕神是堕神,堕到哪里也不会堕到天上。” “就是他我才想去的,不是他我还不去呢!” “你不是要为季山剑找练武场吗?在掌司殿说得义薄云天,我还小看了你!” “是给了我心,血,眼泪的人。”我终于说出了心底的委屈,可我还是觉得自己理亏。魔神铎,我不认识他,不了解他,我对他唯一的印象还是八年前在无声之海。可是我想见他。只是,身为仙族,身为季山剑的持剑者,想要私会魔神,罪无可恕。 “你了解他吗?你不了解他。” 我跌坐在蒲团上。 “那师父可了解?” 就这样,我和师父有些僵持。 终于,是师父让出了一步。 “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季山七剑都有份,大掌司的态度很明显,他不打算置身事外。我也不能只想着你一个人的安危,如果让珈盈他们去,应该带上你。” “至少魔神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对我们的叨扰多加担待?”我撅了撅嘴。 “魔神的一个□□就能扰得天下大乱,你觉得,他会在意你的性命?让你去,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师父……小龙女用的是苦肉计,她不希望我们拿走墨耳石,才故意引我们打斗让师父们前来的。太师父有意放水,到底是将计就计。” “你心中可有主次?” “什么主次?” “这件事,大掌司的态度就是君祁的态度,对龙族,我们从不坐以待毙。你心中可有主次?” “师父……”这是让我做选择。 “若真到那时,徒儿一定以君祁安危为重。” “不单是仙族和龙族,还有你和魔神。” “徒儿……明白了。” “明白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一回事。师父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只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 “其实……焚香祭鼎的这个古法,是孑洱海窑的巫女们不外传的秘术,墨耳石要用得好,非嫡系巫女不可。你二师姐的身份特殊,入山年纪又小,骨血里东西,传承了几千年,如果强行打断,对她的修为不利。大掌司是太看重季山剑了,这是将计就计,也是别无他法。季山剑已经打破了君祁山的格局,这种打破是未知数。修仙之地不尚武,这是几万年传下来的道理。可如今八剑齐出,危机暗藏。若大掌司继续放任季山剑逞肆,只会再激化与其它各山的矛盾,这件事本来就不好解决。如今,让你们任性而为,去探一探天外天,虽然有些风险,但总值得试一试,面对未知的将来,如何掌握各自的命运,这也是季山八剑必须要做的选择。” 我开始思考师父的话,这些话,足以让我醍醐灌顶。 “龙族复兴,六界动荡,现在的天下,仙族已经不能再避世修行了。” 我望向遥远的君祁主峰,心中突然有了重量,轻松不起来了。 “籽言,”师父的声音再次飘来,将我从不安定的氛围内拉了回来,“太师父起了一卦,此一去,至少有惊无险。” “师父,徒儿知错了。”我跪了下来,“徒儿鲁莽,是徒儿太自私了……” 师父将我扶起,“你本性如此,错不在你。我也不想让你为这些事乱了心神。责任,是很沉重的担子。” “我……” “先过了这一劫吧!其它的为时尚早。”见我不说话,师父又开了口。 “师父可还有叮嘱的?没有的话,徒儿去练剑!”我不敢再怠慢,要动身了,绝不能马虎。 “明早我要去虚临山,去拜访北山经会最后的几个人。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也应该回来了。去准备吧!” “那师父我去啦!” “嗯。” 窗外,乌云遮月,又吹了一阵强风,就下起了雨。 第二日,当我一觉醒来时,师父已经出门了。我推开窗子,雨后草木复苏的气息让人神清气爽。窗台旁的楠木卓上,一个小木匣子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打开一看,是一只吵春姑子,一种只有在君祁山的春天才有的虫子,我大师父春山洛华曾经因为给它正名做了一首诗,一吵天雷动,二吵雨霖铃,三吵心神恍,四吵蛇肆忙,五吵书声起,六吵鸣雀飞,七吵八吵尽,九日盼春归。 这虫子只有九日寿命,第十日的时候,会被公虫子吃掉,然后结束短暂的一生。吵春姑子一叫便是春天到了。我见它动了动胡须,又抖了抖身子,然后“嘶”地一声,发出了第一声鸣叫。 “师父送我这个,是希望我九天之内可以回来吧?” 我将它收在随身的腰囊里,正好看见钟珈盈驾着青牛七香踏着山雾而来。我赶忙跑去门口,与红景并立门前,钟珈盈对我浅浅一笑,我都醉了,“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这就是美人了。就那么张开手臂将红景揽在怀里,不自觉地按着红景的小脑袋,给她行了个礼。珈盈一面向我招了招手,一面拍了拍七香的屁股,七香慢悠悠地去山中吃草了。 “昨日睡得可好?” 她伸了手,牵我过来,我们一起踏进门槛。 “昨夜练剑到很晚。师姐呢?” “我睡不着,一直在磨石头。” “生辰快乐!” “你也是。” 我们同一天生日,只是相差三岁。 “月影师父可留了话?”珈盈道。 我在怀里掏了掏,“今早师父去了虚临山,他留了一只今年新生的吵春姑子给我。” 说着,我将腰囊里的木匣子递给珈盈看。 “九日。这是我们此行的期限了。我们一定要在九天之内回来。” “嗯。” “籽言,心里要有准备。” “我知道的。万事小心。” “给你看个东西。”说着,珈盈从袖子里拉出一张丝帕。“昨夜销雾金鼎上的花纹变了,我拓下来了。” 我端详了半天,摇了摇头,“看不懂。” 钟珈盈道,“这段铭文,是神语。翻译过来,是一首绝句,隔是身如梦,频来不为名。怜君近南住,时得到山行。” “这是元微之的《日高睡》?” 珈盈也是无奈,笑了笑,“这个神,似乎正无聊得很。” “会有什么线索吗?” 珈盈也摇了摇头,“这些铭文变化得很随意,毫无规律可循。” “随手写的?” “多半。最近他更换铭文愈加频繁了,他也正希望我去呢吧!” “那我们赶紧出发吧!” “再等一会儿,我会直接在这里直接施术。籽言,我得在你身上下一个跗骨术。” “又是螽斯跗骨?” “青青他们已经忍了,你也忍一忍吧!如果我们分开,又遇到很严肃的情况,这个咒术会将我们召唤到一起。” “来吧!” 说着,珈盈操纵跗骨术,唸金刚咒文,“螽斯跗骨,诜诜兮,宜尔兰心,振振兮;螽斯跗骨,薨薨兮,宜尔兰心,绳绳兮;螽斯跗骨,揖揖兮,宜尔兰心,蛰蛰兮。螽斯跗骨,薨!” 我紧闭双眼,只觉周身如万千虫爬般奇痒无比。我不是第一次被螽斯跗骨了,这个咒术是专门为了季山剑而设计的。这是借跗骨之虫的黏着灵力将我们的元神暂时封印,以达到掩盖身份的目的。被跗骨死灵包裹的仙灵不会被轻易识破,而且凡是想解除此咒的非季山无极之人,则会被跗骨反噬,对于季山八剑来说,跗骨术是最好的凝聚术,因为跗骨之灵在季山境里是活着的,在大禹虚冲里却是死的,一生一死足矣辨虚实,只有练习过季山心法的人才知道这咒术的厉害,这是个偷天换日的秘术。唯一不足的是,施咒之时,奇痒难耐,容易破功,想当初,我第一次学这个凝结术,没少辛苦,如今学以致用,值得了。 最后,珈盈与我盘膝而坐,焚香祭鼎,进入季山无极的真境里,看见早已等在真境里的朝宗小妹,达子瑜和川琉戏。鼎香氤氲,燃烧着七十七颗拾愿石的力量,将我们送往了一个遥远又神秘的地方,九天之上的天外天神迹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