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执手进了屋。门扉轻合,暖色烛光被从中截断。
相对而坐,斟上一杯茶推给她,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彩雀姐姐,我知你想问什么。不瞒你说,我进府的目的,不过只为恒公子,再无别的企图。”
彩雀讶然她的坦荡,握着白底青釉茶杯的手微微收拢,好半晌才张口提醒:“当心襄狐。”
奚青山毫不在意轻笑一声,端茶一饮而尽,咂咂嘴。
被爹爹耀下的金光笼罩一身,她既是别人传言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神秘奚二小姐,亦是女扮男装跨马上街肆意快活的风流少年。
这梧州城,她何曾需要小心谁?
随口问:“彩雀姐姐,我见那襄狐倒不似平常婢女。”
“襄狐并非她的真名,我们亦不知她真正唤什么。听闻她曾是某位郎官的女儿,因父亲错出缪言而获罪,全家被发配至边疆,后不知怎的便来王府为奴了。不过,她虽为奴婢,心中却不甘,在众下人之中,很是趾高气扬。”
奚青山张张唇,发出一个单音节:“噢。”
从金贵小姐沦为奴婢,自云端跌落泥坑,换做她,也自是不甘心的。
不过,襄狐那厮肚中心肝生得颇黑,不是个好人儿。
彩雀见她但笑不语,颇为心忧开口:“妹妹方说是为公子而进府,当真心悦公子?”
奚青山坦然颔首:“自然是。”
“可公子的性子……并且,还有一位花小姐。”
奚青山在她心中颇为异类。只因,她从未见过如此开朗大方,敢于将心中羞事明晃晃摆出来供人评头的女子。
奚青山弯唇一笑,带着小小少女该有的明媚与烂漫,再细看,舒展的眼角眉梢隐隐散发着尚未成形的风流气韵。
想来是常年打马自美男丛中过,便也沾染上一二分风流无拘的气质。
若为男儿身,待长上几年,定也是一位顶顶耀眼勾人情怀的风流才子。
转日,晨光熹微时,房门方拉开一条缝,一只如月牙儿弯弯的眸子撞进眼里。
那汪眸子太过清澈,干净。他甚至能看见自己的冷冰冰的模样,如碧水照人。
他不禁联想:世人无论强弱,总归有欲望;欲望会悄无声息从眼里渗出,使得最纯净的地方变得浑浊。
而面前少女的眼里,便是连藏不住的欲望,也是干净纯澈的。
见他若有所思盯着自己,奚青山伸手将门缝拉大,神色认真:“寂寂,昨夜是我太心急了。昨夜我已然想清楚,我对你一见钟情,可你对我并不是。最好的情爱便是细水长流,日久生情。故,你让我留在你身边,慢慢相处可好?”
纵然已及冠,他却从未有过想要成家的念头。
无人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便是连他自己,亦不懂。
恰似暗夜里划船,既迷茫去处,亦不知归途。
而他多年才知,原来人间处处是青山,处处可泊岸。
仍是淡漠两个字:“不好。”
奚青山一眼不眨盯着那张可称得上出世无双的玉面,喜欢得紧。
便像是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直勾人挪不开眼。
一想到将要被他无情赶走,心中突然悲情难抑,嘴角下垂,隐隐有要哭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