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回了龙宫。 龙女一直在世间游荡,并不晓得龙宫的消息。此番遇到华敛,才得知龙宫出了事。 此前龙女的眼泪淹了江北,害了诸多凡人的性命。可一直以来,该落下的天雷却一直没有降临。 原以为是时候未到,却不想,是龙宫里的老龙王替龙女挨了这道天雷。龙王怕龙女担心,还命龙宫上下,不得告诉龙女。所以龙女至今不知道宫里出了大事,还是华敛告诉她,她才知道。 龙王本就年迈,挨了这一道天雷,便歪在床上,进气少,出气多了。 因此,龙女匆匆赶回了龙宫。 龙女走了,阿梨与贺子维也松了一口气。 江北退了洪水,老百姓们渐渐回到故乡,重建家园。贺子维心情大好。 阿梨自觉完成了一件大事,与白水仙君写了封信道:别离久矣,不知君近日可好?吾已为恩公解心头大患,报恩一事指日可待。 叶子信发出去,很快就收到了回信。 “恭之贺之,吾欣喜非常。近日吾常寻那书生,知其才华横溢,品行高洁,时常往来,引以为伴。心窃喜之,与君共享。” 白水仙君竟与那书生在一处了?阿梨想这书生真是好福气哟。从另外一个角度看,那龙女道凡人与神仙不能在一起是胡说了吧。 这几日,阿梨也心情大好。 阿梨道:“这金陵城附近已经逛遍。近日得空,不若去远些的地方逛逛?” 只要是跟阿梨在一起,去哪里贺子维都是高兴的。 阿梨又道:“我听闻月宫里有棵桂树。那桂树高五百丈,遮天蔽日,十分茂盛。” 贺子维惊奇道“可是传说中的月桂?听闻吴刚在那处伐桂。若有幸得见,那便再好不过了。” 于是,阿梨便扯了朵祥云,带着贺子维慢慢悠悠的朝月宫飘去。 月宫冷冷清清,并没有什么人影,可景致优美,恬静宜人。 月宫里没有白天,一切都笼罩在黑夜之中。可月宫中央悬着一轮巨大的,金黄的月亮,那淡淡的月光足以让人将周围的景致看清楚。目光所及之处,芳草萋萋,兰芝玉树。各种奇花异草自由的生长着。 最为奇特的是,月宫中的花草树木,大多会发出莹莹的冷光,更加衬得月宫环境清幽,透出别样的神秘氛围来。 两人脚步轻盈,一路来到那大桂树下。 桂树依生在一块高出地面几十丈的巨石上。桂树盘根错节,苍劲有力的缠着巨石;枝叶繁茂,不断向外延伸着。 而桂树上不过两三丈的高度,便悬着一颗金黄的月亮。这颗月亮盈亏速度极快,不过是一柱香的时间,便由朔月变作了望月;再过一柱香的时间,望月又变作了朔月。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倘若你抬头望向天宫更远处,就会发现那天空深处,还有一轮小小的,洁白的月亮。倘若你运气好,寻到一个适合的位置,便可以看到双月同辉的景色,美不胜收。 阿梨与贺子维静静地靠着桂树席地而坐。在这样美丽的地方,与心爱的人坐在一起,即使是什么都不做,便也心满意足了。 贺子维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玲珑骰子递给阿梨:“这个送你。” 他贯晓得阿梨对人间的文化了解不多。 虽阿梨已在藏书阁学习良久,可他怕阿梨未曾看到过这个典故,不晓得这个骰子的含义,解释道:“这个骰子并非教你学赌博,你看,这个骰子里嵌了颗红豆……” 阿梨将这个骰子捏在手心,莞尔一笑:“我知道,玲珑骰子安红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 阿梨妥妥收藏了骰子,低眉回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贺子维心中满怀的欢喜,他唤着:“阿梨!” 阿梨靠在贺子维怀中,也回应着:“子维!” 贺子维道:“阿梨,我知道你是来凡间报恩的。你那恩人必定是个凡人罢!不若我给他些金银珠宝,权势地位,替你报答了恩情,免得你总是拖欠恩情,记挂着别人。” 阿梨“噗嗤”一声笑出来:“免得我记挂别人?可是吃醋了?所以总问我是不是要以身相许报答恩情?” 贺子维一本正经否认道:“咳,没有的事。若你的恩情我替你报了……”他笑吟吟贼兮兮的瞧着阿梨。 他多嫉妒那位所谓的恩公啊!心爱的人总记挂着别的人,他心中多少有些不舒坦。 阿梨瞬间就听懂了贺子维话中的意思。 阿梨道:“你替我报恩也好,可他并不需要金银珠宝,权势地位,他原就有这些。” “实际上,我也不晓得他到底要什么。你可记得,我曾问过你,晟帝有什么想要的,你说他……” 贺子维脑中如同劈过一道雷,他心跳如擂鼓,隐约猜测到一些被自己逃避的事情。 “你,你是说,你的恩公是谁?”贺子维压抑着狂跳的心,小心翼翼的等待着阿梨的答案。 “晟帝呀!” 贺子维脑中“轰”的一声炸了。 他自听到“晟帝”二字,心中惊涛骇浪,洪波涌起。千般思绪飞过,以至于不知该摆出一番怎样的表情,最后竟显出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 半天,他才不敢相信得又问上一遍:“你说的恩公,是晟帝?” 阿梨道你:“你怎惊成这样?”她犹自讲道:“从前是我偏执了,以为他十分残暴,可后来,我慢慢认识到,他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君王。额……” 阿梨想起旁边的贺子维,小心瞥他一眼:我这么夸晟帝,他会不会又醋了? 可贺子维丝毫没有异常,反而十分赞同道:“那是自然!” 他还用目光鼓励她说下去。 奇哉怪也! 阿梨没有想那么多,便接着说道:“我看过晟帝的奏折、笔记。于公,他爱民如子,有责任,有担当;于私,他才华横溢,见多识广。实在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凡人。” 贺子维十分开心,嘴角快咧到耳根:“哪里有这么好。” 阿梨兀自强调道:“有啊,你常同他在一处,你应当比我清楚吧!只不知他长什么模样,好看不好看。” 贺子维道:“长得,长得尚可吧,便如我一般。” 阿梨道:“如你一般?那便长的十分俊俏了。当真是个完美无缺的凡人了!” 贺子维若长了尾巴,便要翘到天上去了。他抱着阿梨道:“阿梨!我,我真高兴!” 阿梨心中疑惑他平白在高兴什么,可既然贺子维高兴,那么她也高兴:“我替你高兴!” 贺子维掩着笑声道:“你并不晓得我在高兴什么,阿梨。” “阿梨,先前因你印象不好,我害怕失去你,一直未曾告诉你。”贺子维紧紧抱着阿梨道:“若我早些告诉你!若我早些问你!” 他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前言不搭后语,说起话来颠三倒四:“都怪我!都怪我!” 忽而,他认真起来,怀抱着阿梨在她耳畔轻声说道:“阿梨,以身相许嫁给你的恩公吧!” 阿梨诧异得抬头望向贺子维,却一下撞进了贺子维满含笑意,深情脉脉的眼光。 火光电石之间,她便想通了缘由。 为什么贺子维这样欣喜若狂?为什么贺子维前后的态度截然不同?为什么贺子维让自己以身相许? 因为――贺子维便是恩公晟帝,晟帝便是贺子维! 啊!原来事情这样复杂,又这样简单! 原来自己寻寻觅觅的恩人就在眼前与自己朝夕相对;自己心心念念,长相厮守的人就是恩人! 命运是这样错综复杂,却又简单直白!它将答案直接放到你眼前这么久,却一直不让你知道! 贺子维从未感到这样幸福过。他大笑道:“阿梨,你注定是要嫁给我了!” 阿梨羞作一朵娇花,妩媚道:“谁要嫁你了!” 贺子维笑得停不下来:“不行!本恩公要求你,救命之恩,必须以身相许!回去我就派人准备起来,八抬大轿迎你进门!” 一时间,笑声、娇嗔声、话语声传遍了整个月宫。一阵风拂过月桂,桂树上的叶子簌簌作响,惊飞几只鸟雀。桂树上巨大的月亮依旧在不断的盈亏。远远的天空上那一轮小些的白月还是原来的大小,一丝变化也无。 贺子维道:“此情此景,若能揍一曲便再合适不过了。” 阿梨便自袖里乾坤掏出一支白玉笛递给贺子维。 贺子维道:“可有古琴?” 阿梨便又掏出一把古琴来。 贺子维试了两个音,便弹奏起来。琴声泠泠,阿梨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一曲弹毕,贺子维问阿梨:“你可知这是什么曲子?” 阿梨道:“以前我从未听过这首曲子,愿闻其详。” 这时候,响起一道爽朗的男音:“这是《凤求凰》。姑娘好福气!” 举目望去,巨石之下,有一男子,手持巨斧,正笑吟吟的望着他俩。那男子见了贺子维,直呼道:“紫薇星君!” 贺子维见了他手中的斧子,猜测道:“阁下可是吴刚?鄙乃一凡人,有幸上天一游。许是与哪位神仙长的像,常被人认错。” 吴刚揖一揖手,道:“你猜的不错,我正是吴刚。刚才确是我认错了,你与紫薇星君长的实在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