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他很快地移开目光,看了眼已经被收拾整洁光滑的厨房,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早点睡吧。”平静冰凉的嗓音,在风中消散,了却无痕。
徐圆睡眠向来浅,又非常认床,陌生的环境根本难以入睡。枕在软绵绵的枕头上翻了好几个身,却觉得大脑空如明镜越来越清明。怕吵醒身旁睡熟的戚梦,她轻手轻脚拿下放在衣帽架上的外套,起身下床。
夜凉如水,客厅一片漆黑。
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徐圆赤着脚,打着开手机的后置灯勉强能视物,沿着墙壁摸索卫生间的方位。路过书房时,听到电脑运行时的轻微声响,向里张望一眼。
书房光线黯淡,唯有笔记本屏幕上发出的淡蓝色荧光映出一小片光影,映在聚精会神工作的男人脸上,轮廓分明。
他折着眉,脸上带着沉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时不时低头翻阅文件,在纸上记录,神情专注而认真。
徐圆心头一动,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快接近凌晨一点,除去去机场途中的时间,只剩屈指可数的几个小时,韩潇居然还没休息!她心中闪种复杂的情绪,忍不住敲了敲门。
韩潇听到声响后,抬头,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还没睡?”或许是太累了,他的声音像指尖摩挲过细沙般,痒痒的,很勾人。
“在车上睡了会,现在不太困。”徐圆瞧着他疲惫的眉眼,忍不住多嘴一句:“老师怎么不多休息会儿?明天坐飞机中途劳顿加上时差颠倒,不好好休息身体会撑不住的。”
“习惯了。”韩潇摘下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的银丝眼镜,扶手揉了揉眉心,澄澈的黑眸内有隐约可见的红血丝。
徐圆定定地看着他紧蹙的眉头郁结在一起,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厚着脸走过去。
“有位老中医教过我,太累的时候指尖使劲按压虎口周围的穴位,用力地揉一会儿,神经会放松很多。”她边说边执起韩潇的手,迅速准确地摸到虎口处,双手沿反方向由内向外揉。
韩潇对她大胆的举动感到意外,但并不像对其他女人那样反感。
没有避开她的手,他侧目,看着某女连耳朵根都染上那胭脂般的颜色。一双原本灵动的眼,此刻忽闪忽闪,躲躲闪闪,就是不与他直视,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最初见面在他睡着时就敢能明目张胆地打量他,现在居然感到不好意思了。
韩潇感受着那双纤细的手带着柔弱无骨的力道,滑过掌心,激起一丝酥麻的触感,有点痒。手指不由得微微一动。
“怎么,是我太用力了吗?”徐圆顶着张绯红的脸,紧张地看着他。
笔记本运行的声音不知何时低了下去,室内的光线变得更加黯淡,两人彼此凝视着,谁都没有说话。
从第一眼看到他时,她就觉得她的眼睛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好似踩进去就无法轻易脱身,令人从此心甘情愿,沦陷沉迷。
下意识地转过眼不与他对视,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她心虚个什么劲儿啊?
扭头,光明正大地与他直视。
“手法不错。”韩潇微微转了转手腕,觉得身上的酸痛真的缓解不少。
“那当然啦,我的手法可是经过专业人员认证的!”徐圆眉目轻扬,毫不客气地接受夸奖,似乎想到什么,笑道:“小时候爸爸经常加班工作到很晚,每次回来后也总是失眠。我每次都会帮他按住这个穴位,按着按着他就睡着了。他说要是没有我,白天工作效率都会变低。”
不知想到什么,徐圆眼底的笑意渐渐弱了下去,后半句话也悄然消散在空气中。
韩潇静默片刻,忽然开口,“如果要是被律所辞退,可以考虑开个按摩店,生意应该不错。”嗓音依旧波澜不惊。
徐圆本来还沉浸在往事中,微不可避地有些落寞,听完这句话直接被气笑了。
“有老师这么祝福学生的么?”她斜眸睨了他一眼,倒没有生气,反而撒娇的意味更浓。
“一个月后,我会努力去应聘维正的实习生,不会这么轻易转专业的。”她的目光落到放在桌子的文件上,饶有自信地说。
韩潇看着她,没说话。
然而她话锋一转,又说:“但是呢,面试很大一部分是印象分,虽然我的能力是很强,但是摸清领导的喜好心情同样重要。也不知道到时候……谁负责面试我们?”她盯着韩潇的表情,转着眼珠状似无意地说。
他微微抬了抬眉头,盯着她的眸光,似乎也比之前清亮锐利。
他的唇畔,甚至万分难得地浮现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不知想到什么,幽幽地留了句,“想太多易失眠,再不休息可没有时间了。”
十分钟后,徐圆平躺在床上,双手捂着发烫的脸,看似在出神。
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听着旁边书房内,任何一点动静。
回想刚才在韩潇面前无意中流露出小女人的扭捏姿态,还有那番颇为自恋的话,她有种想把自己脑壳撬开、回炉再重造一回的冲动。
难道是因为前几日受到林岐山的刺激不轻,又或者寂静寒冷的深夜使人内心更加柔软脆弱,那些不愿开口的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提起的家事竟就这样无比自然地脱口说与他听。
重新躺下来小心地把戚梦踢开的被子给她盖上,看着窗外清寒的夜色,大脑渐渐开始变得模糊,眼睛也一点一点地慢慢合上。
清凉的风吹得窗帘一起一伏,无虑的人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