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声控灯“呲啦呲啦”的爆闪。
据二猴儿说,整个单元他们都扫荡过了,舒适安全,整洁温馨,窗明几净,是个温暖的庇护所。
现在看来。
是个屁。
陈六几人小心地顺着黑洞洞的楼梯往六楼走。说不上一股什么味道直冲鼻子。
不时的传来各种怪响。在坏掉的声控灯暴闪的瞬间,惊鸿一瞥下能看见墙上涂满了喷射状的血迹。
那血迹已经变成黑褐色,枝桠般的印在墙上,就像地狱里的触手。
几人没有照明物,只能小心翼翼的摸黑前进。按说,活尸都杀过不少,也没什么可怕的。但是这鬼域般的气氛,让几个大老爷们儿越走越心惊。
栓子总感觉,灯亮起的瞬间会看见有一头活尸静静的站在他身边。
地上也到处是乱七八糟的杂物,他突然被绊倒,伸手一摸是一顆人的头骨。
“啊!”
吓得他短促地惊叫一声,慌忙扔了出去。
“嘘!”
几个人被他这突然一声吓得一哆嗦,吓得小飞刀狠狠给了他几杵子。
“嘭!”
楼上很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吓得几人身形一矮。
“老大,我想回家!”一个马仔再也受不了了,带着哭腔颤巍巍的小声道。
“闭嘴!怕什么!这肯定都是那个犊子的伎俩。”
几个人心惊肉跳的终于跑到六楼。
推开铁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门口的地上铺满了骸骨和血泥化成的污垢。
这一层只有一扇门,应该是有一家买下了所有的四间房子,打通成了一个平层。
此时这房门洞开,里面一片死寂、深邃的黑暗。
感觉马上会有一只恶鬼从那黑暗中扑出来,栓子吓得倒退了半步,站在最后的陈六“啪”的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
“你特么踩我脚了,就属你娘的胆儿小!”
“对不起!对不起大哥!”
陈六抻脖向门内望去,里面似乎到处是及顶的杂物,投出一个个高耸的朦胧的暗影。
他心里也犯起了嘀咕,似乎真是有些不对。
在那些龙楼的阴影缝隙中,似乎透出一点隐晦的黄光。他揉揉眼睛。
没看错。
他拍拍几个马仔的肩膀,几人小心地走进去。四周阒静无声,脚落在地上就是“咕叽”一下,一股恶心的粘稠感。
窗户都被厚厚的窗帘挡住,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几个不小心露出的缝隙,透进来一点点月光,让陈六模糊地看到,屋子里果然到处是比人还高的杂物,乱的像迷宫一般。
屋子特别大,远处是更纯粹的黑暗。
畏畏缩缩的几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抖动的黄光越来越明显。
陈六站住脚,推搡几个马仔:“去,你们几个,去看看怎么回事?走前面!哎?二毛呢?”
几人回头望去,瞬间心头冷气直冒。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二毛无声无息的不见了。
陈六压低声音喊了几声:“二毛,二毛!王大宝!”
“他奶奶的,这小子死哪儿去了?不管他,咱们继续。”
栓子声音发颤:“哥…不走吗?有点儿邪性啊,可别翻车了。”
陈六心里也有点犯嘀咕,咬咬牙:“怕啥?走也得先找着二毛,罢了,都到这了,先去前面看看。”
绕过一个杂物堆,后面的景象映入眼帘。
一支烧掉一半的大红蜡烛立在地上。
一个佝偻着身形的背影坐在前面。一头杂草般的稀疏卷发胡乱披散在身上,坐在地上身子不停摇晃,嘴里还叨咕着什么。
突然看见活人让几人稍微松口气,有马仔冒失的喊道:“哎,干什么的?”
烛光前的人影闻声顿了一下,缓缓回头。
这是怎样一张脸呢?
深深的皱纹刀刻斧凿般挤满了整张脸,浑浊的双眼,参差不齐的黄牙,看见他们呵呵笑着。
“库哩库哩库哩,多白嫩的几个小伙子,快来!终于有人来陪陪我了!”
夜枭样的难听笑声让陈六心中一突。
冒失鬼倒是无所畏惧:“老太太!有一伙人,领头儿的姓张的,你见过没?”
“唔,我不清楚,不过我来的时候,这地上倒了几个人,你们可以跟我来看看。”
“还有,我是你大爷,不是你大娘。”
老叟斜了他一眼,端着蜡烛慢吞吞的在前面走着,带着唯一一豆亮光,缓缓步入这不可名状的黑暗深处。
不时回头冲他们招手:“快走啊…”
面容越发诡异。
陈六跟在后面越发心惊胆战,正觉不妥之际。老叟已经带他们来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屋子。
这里没有一点光线,四周都是浓到化不开的黑暗。只有老叟手中蜡烛上,将熄的一点微弱烛光,能照亮他手边一丁点空间。
烛火闪动了几下,“啪”的熄灭了。
“刷”
窗帘被他拉开一些,微弱的月光透了进来,屋内能看见一些朦胧的景象,老叟转过身,笑容越发诡异。
陈六他们呆住了。
窗前还立着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那是一个全身似被血浆浸透的健壮活尸,虬结的肌肉钢浇铁铸一般,身高顶丈,骨骼粗大,一双扑扇似的大手,糊满了血泥。
看着他们目光嗜血,张开大手迈步走来。
一旁的老叟兴奋怪叫:“库哩库哩库哩,桀桀桀,上把我的儿子,吃光他们!”
陈六呆滞出声:“走…走!快走!快跑啊!”
他端起机枪,狠狠扣下扳机。
“哒哒哒哒哒”
枪口喷吐火舌,呼啸的子弹打的肌肉活尸站在原地,它举起手臂挡住脸,子弹纷纷嵌在肌肉里。
枪口扫过一旁大喊乱叫的老叟,强劲的子弹从他胸口射入,在背后炸出一个血窟窿。
老叟仰面便倒。
他也是个可怜人。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是个独居多年的老鳏夫,五弊三缺,他就占了俩。就这么年复一年浑浑噩噩的活着,静静等待着死期的到来。
有的人,他活着,可是已经死了。也许某一天独自死在家中也不会被人发现。
直到末日前,生活中突然照进了一些希望的光,两个社区里的孩子听说了他的事,主动要求过来照顾。从此便隔三差五来看望他,知冷知热,无微不至,还主动提出想认他做干爹,照顾他终老。
都是好孩子啊,自己一个老匹夫何德何能拖累人家,可是他又舍不得这渴望了半辈子的温情,最后答应了下来,想着自己也没几年好活,等走那天还能给两个孩子留套房子。
哪知好景不长,第二天末日便爆发了。两个孩子都变异成了怪物,他完全不能接受,他怎么能接受啊?
这两个孩子心肠多好啊,为什么好人不长命?为什么倒霉的不是他?他恨不能以身替之。
从此他便留在两只活尸身边,并不惧怕,还时常在夜里心疼地抚摸着它们身上狰狞的伤口,奇怪的是那活尸也不袭击他,反倒在他抚摸下发出呜咽声。
慢慢的他留意到,两只活尸是需要进食的,于是便想尽办法搜寻活人,诱骗到家里,供两个孩子捕猎。很快便将整个单元的幸存者都杀戮一空。
他们这个单元,其实还真活下来不少人。
两只活尸进食了大量活人之后,也渐渐变得不同,越发高大魁梧。最近还时常开始对他呲起牙来,但是他一点也不后悔。
我能为你们做的最后的事,也许就是用我这身老肉给你们打打牙祭吧。
老叟咳出一口血沫,口中喃喃。
“你俩一定要活下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