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晟已经死了!”蓝正明说道,“他把血管里的最后一滴血都挤出来了,处死他的正是上帝,而你竟然还不相信他的死亡,是吗?以为做一次祷告,说一句话,掉一滴眼泪,这样上帝就会宽恕你,难道你还有做梦的时间?上帝本来可以使凶手的匕首在一霎时内就了结他的生命的,但他却给了他这一刻钟的时间,让他有时间可以忏悔,他要忏悔的事情太多........” “蓝.....蓝先生,假如还有可能救你的命,我就会认为这是上帝对你另一次发慈悲,我也一定努力救你,我以段三少的坟墓起誓!” “谢谢。”蓝正明忧郁地望向窗外冉冉升起的太阳,说:“只是我已没有更多的勇气和意志去面对她,也许我的再次出现,只会再次夺走她的快乐与幸福。” 对于要离开的人,陆翰文心里还是有些不舍,但他能做的只有安排这最后短暂的相见。 “长满青草的河岸常使我想起一个谜来——你知道吗?草对水说,‘我们颤动,我们颤动’。” 晴朵在河边停下步子,望向那铅灰色的水。 “我不知道这个谜,”晋生环顾四周,确定没有监视的人,才说,“晴朵,你必须尽早离开重庆,继续留在这里会让你更危险。”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晴朵苦涩的笑容多了些屈从,“我承认我不明白,但我不承认委座那么不关心或是没有能力,难道完全是因为某些家族的私人利益?” “不是不关心,”晋生慢吞吞地不愿意地说,“他只是什么也不能够做。” “那么你呢?你为什么也什么都不能做呢?你尝试过,但是按照你自己的见解你觉得失败了,于是你就灰心了,你怎么这样缺少雄心呢?” “雄心!”晋生说,被她的话刺伤了,“在现在这种局势下,人首先要相信他干这种事确有相当的才干,尤其要相信这种事确实很重要。” “什么!难道这种事不重要吗?”晴朵忿然道,“凡事总有个限度,要做个独特的真诚的人,憎恶虚伪,这都是很好的——这我全知道,但实际上,你们已经不看重他们的死活........” “我从来没有这样声称过。”晋生想。 “晋生,难道身为同胞还要争个你死我活,那么党国内部早已派系各立,是不是——” “晴朵!”他决然打断她的话,“不要跟你的父亲一样的口吻,你要记住,凡事要想成功,牺牲在所难免!” “但是也许明天就要轮到你接受审讯,难道由中统的人审讯更合你的口味吗?” “我不会受到审讯,我与谋杀无关,所以没有那样做的必要。” “那么思嘉姐的死,又该由谁承担罪责?” “我不知道.......”陆晋生低下了头。 “我不会放过他们,”晴朵未退烧的脸颊上显得更加红晕,她继续说下去,“晋生,你可知道.......看着那些受灾的百姓无依无靠地死去,无力的政府做过什么,而你有力量帮助他们,却不去帮助,因为你觉得这不重要,我的父亲曾奋力去救那些人,虽未成功,他也无悔,我以拥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自豪,若因我的出身影响了你,我会选择离开.......” “我明白,晴朵,”陆晋生轻轻拭去她眼角流的泪,她滚烫的面颊不停地抖动,“烧还未退,你为何急急地出来?你是傻瓜吗?” “为了见你,现在想见你一面好难,”晴朵无力的趴在他肩上,开始咳嗽起来,她却微笑着说:“时间多的时候,只顾着和你怄气,甚至对你冷言冷语,如今见不到你的时候,发疯似的想你,晋生,我们错过了太多的时间,可老天却不愿意补偿给我们.......” “不要说了,晴朵,老天是仁慈的,他会眷顾我们的,我相信,抗日战争结束后,我和你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不要再把你的前途和我的前途连在一起,这样你会非常不幸,也会使我非常不幸。”她几乎带着恐惧地说。 晋生把她抱在怀里,她的生命几乎全部倾注在晋生给她的狂吻里面,他是这样地爱她,以致在他极度兴奋的爱情之中,他曾想到是不是可以陪她远走高飞,永远不会再分开。 “等抗战胜利,我们将像过去曾经相许过的那么幸福。” 晴朵疑惑地摇摇头,说道:“晋生,答应我一件事好吗?无论如何,你都要努力的活着。” 陆晋生点头,吻上她冰凉的双手。 “看来我必须走了。” 从不远处走来陆翰文。 陆晋生看着自己的妻子挣开怀抱,走向陆翰文,心里爆发出一阵悲哀的呜咽,走近陆翰文抓住他的胳膊。 “叔叔,”他恳求说:“拜托您送她到最安全的地方。” “你放心,拼了我这把老骨头也会护她们母女周全。”陆翰文低声说,眼眶里含着泪水,替他的侄儿感到不平,更感到伤心,天晓得这对夫妻可还有重逢的日子,这个令人憎恨的时局,这场诡谲的风云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