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都没有碰面。 林默也确实有点被伤透了,她在脑子气极的基础上理智的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再这样煎熬自己了。他在任何时候任何事件上,都是优先护着安亦宁的。都是先爱上对方的那个人先输,这话真是有道理啊。他张奕输在这点上了,而她林默又何尝不是输在这一点上呢! 而张奕在多次打林默电话被拒之后,也真是被这么个人有点给气恼了,想着再冷她几天,他不喜欢女孩有这种一点小事就瞎闹腾的脾性,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有这毛病?! 梁博电话约她见个面,晚上6点,悦林酒庄。 电话里梁博并没有说什么事,只说见个面,林默也没细问。下了班打了车便直接过去了。 进到大厅,说了一下梁博的名字,便有人引着她到二楼的包间。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那儿等着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临下班了领导又吩咐了一点事。”林默一边落座,一边一脸歉意的笑着解释。 “不晚,我也是刚到。地方定的离你单位有点远了。”梁博为她面前的杯子斟上一杯水。 “谢谢。”林默稍一站身,用手扶住杯子,礼貌的回应。 他又回头对侍者,“可以上菜了。” “提前点了几个菜,有什么想吃的吗?”他温和的问。 林默也笑,“梁主任,您把我当小孩了,每次都要管吃管饱啊?客随主便,您点就好。” 那边一笑,落座。 他一向都是个安静的人,连笑起来都这样安静,人畜无害。很难跟一个贵公子联系起来,林默本能的认为那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一般多是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偏他是这样,温温和和,不躁不火。 “亦宁的母亲怎么样了?”林默拿起桌上的水杯,慢慢饮了一口,“一直没抽出时间过去看看。” “手术挺成功的,就是后边一段时间需要定期去做化疗。她现在转到D市那边二院了,后期的化疗也会在那边做。”梁博的声音,不急不缓。 “D市?”林默露出疑惑的表情,马上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早有传闻梁市长要走,看来是真的了。 “我和亦宁的调动也办下来了,这边基本处理的差不多了,这以后大家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所以今天过来也算是话个别。”梁博端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看着她的眼睛笑了一下。 “祝贺梁主任,高升了。早知道是饯行的酒,应该是我请才好。”林默拿起水杯,笑着向梁博举了举。 菜陆续的上来,梁博没有再说话。 待门关上,屋子里瞬间又安静下来。 “亦宁现在在医院那边陪着她妈妈,过几天她就回来和你们几个聚一聚。你们几个是她最好的朋友,到了那边想碰面也就远了。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一般也聚上不了。”梁博拿起她面的小碗,盛了一碗银耳羹。 他每做一个动作都细致而缓慢,自带一股少年老成的优雅。 “亦宁适应能力强,哪个环境里她都不带打怵的。”她接过梁博递过来的小碗,“谢谢,我自己来就好了,您坐。” “吃吧,一下班就过来,也该饿了。就咱俩人,都不用客气,自己来就好了。”梁博怕她不自在,先拿起了筷子。 “你跟张奕怎么样了?”他在安静的空隙里抬头问。 “什么?”林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哦,没怎么样。”她含糊的回答。 他看了看她,没再继续追问。 林默心头隐隐有些不自在。 “你们四个,王蕊蕊的儿子都上幼儿园了,赵君的小孩也会满地走了,现在亦宁也要走了,就只剩你一个人没人照看着了,也该急一急了。”梁博仍是不急不徐的说。 林默一笑,“没事我心大,看得开,自己养活自己也活得挺乐观的。”面对大龄催婚,林默有种本能的抗拒这个话题。“说到孩子,你和亦宁也该要小孩了,不能只享受二人世界,耽误了孩子打酱油啊。”林默反过来开他的玩笑,以此来转换话题。 “孩子?”不知为何,林默好似听见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叹,抬头看向他的时候,却从他的脸上一丝痕迹也捕捉不到了,那个声音仿佛只是自己的一个错觉。 他仍是保持浅浅的笑着,一贯的温和如玉。 林默有些窘,她觉得触了别人不愿触及的东西。迅速低下头装作吃菜,掩饰内心的不安感。 长时间的静默。 “亦宁的身体,受孕的几率很低。”那个声音波澜无惊的继续。 听在林默的耳朵里,却是一个惊雷。她呆呆的抬头看他,不知所措。 她并不是恶意的要引他讲这个话题,这么隐私的问题,为什么要跟她说? “她流产过一次。”梁博点起一支烟。 林默并不知道他原来也抽烟,最起码她是一次没见过他抽烟。 “亦宁流产过?”林默举着筷子,大瞪着眼睛不动了。 “8年前。”梁博弹了弹烟灰。 8年前?!林默手里的筷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她慌慌的弯下身子去捡。8年前,那个时候的安亦宁,尚不认识梁博。 那个人,是谁。 心里忽地有个答案,欲要从心脏里挤压式的迸将出来。 应该不是那个人。不是。她在心里一遍遍的安慰自己。 “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子宫内膜因为那次流产有受到损害,受孕成功机率有点小。”他仍在继续,情绪却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似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与他无关。 他抽了一口烟,吐出。伸过手来为她换了一双筷子。 林默呆愣愣的,都忘了说谢谢。 她已经成了一个被动的听者,却又好似是其中一个紧要人物,与这些事件紧密相连。 梁博在听到安亦宁的坦诚时,并没有像林默这样失魂,或是愤怒之类。他也搞不清楚当时自己为何会保持的那样冷静。 他与安亦宁,外人眼里的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是各取所需。她的貌,便是他的脸。他们的夫妻和睦,便是梁家的脸。 要他揪着过去的事,大大发作一番。以他的性格他做不到,于他梁家的脸来说,他也做不到不管不顾。 因为不够爱,所以觉不到疼吧? 因为你够坦诚,所以我继续给你呆在我身边的机会。 “那个孩子,是安亦宁不要的。她的心,不会甘心被圈于那么一点点天里。”梁博说到这里,声音里不自觉得带了一点嘲意。 “我无意给你们造成什么矛盾。林默,我这所以告诉你这些,只是想在走之前,觉得让你提前知道一些事比较好。今后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不要因了是最后知道一些东西觉得有后悔而已经来不及。” 林默自始至终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梁博按她的要求把她送到王蕊蕊家。 她不想一个人回宿舍,害怕一个人呆在那样一个安静那样封闭的空间里,会不会胡思乱想的疯掉? 今晚的事,对她的冲击太大。以至于现在她都无法消化掉这些信息。 她看着梁博的车走远,身体垮垮的就要倒下。慢慢靠在王蕊蕊家楼道的墙壁上,才勉强撑住了自己。 她一直以为自己从青春至此的痴恋已经够荡气回肠了,现在再看,那一场一个人的爱恋,却原来是那样的幼稚单薄。不过像个孩子玩的小游戏。 她现在终于有点明白,那个人的执念为何会这样的强烈而执著了。 原来有那样一个人,才真正的嵌进他的身体里,钻进他的骨子里,融进他的血液里。 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轻松代替她,不管用多长时间,那个关于她的记忆,应该一辈子都抹不去吧? 原来自己多么傻?以为挡在她和张奕间的只是一根丝,只要努力拨开就会守得云开见月明。今天才真正明白,那其实是长在他骨肉里的一根刺,需要用尽多大的力气才能生生拔除? 她自忖,她不是那个妙手神医。她医不了他,也救不了他,她没有那个足够的能力。 她不是他的药引子。 听见有人开楼道门的声音,林默慌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直奔三楼王蕊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