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峥觉得自己是郡守府里第一个被吵醒的。
他的窗外就是府衙旁边的巷子,他听见拍门声,先从炕上打开窗户看了一眼,看到了赵成。
等他穿好衣服出去,小猴子已经将赵成领进院子里了。
赵成见他出来,冲他点点头,简短地说:“又死了一个。”
小猴子机灵地快步向内去了。
等他二人进到正院,书房的灯已经亮了。
郑安的里衣整齐,外面裹着一件厚毛料的大氅,头发捡了一根碧玉簪随意地束起来。
他正头疼地在博古架前踱步。
看到二人进来,郑安看向赵成:“怎么回事?”
赵成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在下奉命排查昨日的街坊,死者任朗的母亲说她案发当日早上送任朗出门去私塾,再未回家。有人认得他脚上的鸳鸯鞋垫,是绣球胡同里满姑娘绣给他的。在下带人去了私塾,私塾的先生说,任朗上个月就被先生赶走了。”
郑安问:“那钱袋是谁绣的查到了吗?”
赵成摇摇头:“这个却不知,私塾的三位夫子说他是因酒醉写了淫诗送人被赶出来的。”
王峥紧接着问:“那绣鞋垫的姑娘呢?”
赵成尴尬地道:“这个满姑娘,她其实不是姑娘,是个......”后面那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还是郑安接口道:“是个寡妇。”
战时死了很多将士和民夫,这个满姑娘的男人生前就是民夫,郑安上个月抚恤将士家属的时候,就见过这个满姑娘。穿得素素的,一副凄凄楚楚的样子。却晓得在无人处扯自己的袍角。
魏先勇从未纳过妾,郑安哪受得了这个,满姑娘一拽他他就觉得心烦气躁,袍角跟沾了粘糖一样。一脚就把满氏踢开了。
满姑娘却是街坊邻居叫的。
满氏丈夫死后就在自家小院子里做了暗娼,她整日里扭着腰,提着个菜篮子,在张掖城大街小巷乱逛。
明眼人都知道避着走,免得惹来一身骚。不知道怎么却和这个穷书生任朗看对眼儿了。
死的正是满姑娘。
满姑娘一般都是夜里接客,赵成查到鞋垫已是天黑,才赶到绣球胡同口,就看见里头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往外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见了他们只会抖着腿喊“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