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声促,一队人马从林子那头疾驰而来,一看打头那人,燕迟却是一怔,边上关海还算反应快的,眼中一喜,便是朗声喊道,“姑娘!楚大姑娘!我们爷在这儿呢!”
那人虽然一身普通的商旅打扮,却确确实实是楚意弦没有错。
这一声喊很是清朗,倒是未被马蹄声彻底淹没,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楚意弦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待得勒停了马儿,转过头来,见着从那密林之中缓缓踱出来的人时,她眼里的泪却再也管不住了,疯狂地涌了出来。
在听说他只带着五百精兵就敢去鞑靼王庭时,她没有哭,从燕京到定州的这一路上,几经艰险,她没有哭,在定州城中听说他一直没有消息,怕是凶多吉少时,她也没有哭。
可直到此刻,见得他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却再也忍不住了。
抬手一抹眼泪,转眼,视线又再度模糊,她也顾不得了,索性直接滑下马背,几乎是踉跄着朝他奔了去。她在京城时便想好了,见到他的时候,她一定要不顾一切,朝着他跑去,就像此时一样。
“慢着……慢着些……”燕迟一边喊着,一边也迈开步子朝着她靠过来,可他的步子却始终迈不快,转眼楚意弦已经奔到他身前,不由分说便是扑到了他怀里,那力道将燕迟撞得身形歪了歪,险些往地上栽去,好在是勉强稳住了。
他感觉到胸前刹那的热湿,一边抚着她的发丝,一边叹道,“不是说了不让你来吗?你真是从来都不听我的话。”
“我若听你的话,最开始便不会跟在你后头追着了,所以啊,这辈子你就别想了,只能是你听我的!”楚意弦伏在他胸口,嗓音里带着鼻音,可语调却还是霸道蛮横得很,末了,从他胸口处抬起一双红肿的兔子眼将他瞪着道,“你敢不听?”
燕迟扯了扯嘴角,闷声一笑,“不敢!往后,自是楚大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那好!我这回来就是来与你成亲的,出京之前,我已经禀明了祖母、外祖母、母亲和阿娘她们,出来之前,也请了阿爹帮忙布置喜堂,今日找到你自是最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回去之后立时便拜堂成亲……不许说不!”
楚意弦挽着他的手臂,一边扶着他往道上走,一边絮絮叨叨。
燕迟已经撑到了极限,到此时,只是望着她笑,步子已经是拖着的了,半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她的肩头。
楚意弦努力撑着他,也不让其他人帮忙,“伤到哪儿了?”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看着是个多么吃不得苦的贵公子,偏偏做起事儿来就喜欢拼命,往后,再不许你这样自作主张了……”
“好!都听你的!”
“你说了都听我的,那就说话算数!你若食言而肥,我往后便再不理你了。”
“不敢不敢,往后什么都听夫人的。夫人说一,我绝不敢说二,夫人说往东,我绝不敢往西,夫人说月亮是方的,那它就是方的……”
“……你这油嘴滑舌的!改称呼倒改得快!”
“不是你说的吗?回去后咱们便成亲呢,现在改口习惯习惯也好。夫人!”
“嗯。”
“夫人。”
“嗯。”
“夫人。”
“嗯。”
“夫人……”
“你有完没完?”
“有……我困得厉害,怕是没力气了,得睡会儿。若是不成,夫人便担待担待,等个两日吧!这成亲和洞房,怎么也得等到我亲自来才成……还有,岳父那关我还没过,夫人要帮我啊……”
陌上经年不息的风拂过原野,将两人絮叨的声音扬散在风中,捎来丝丝凉意。
胡天八月即飞雪,转眼便到了小雪渐生的时节,这边关的冬天,就要来了啊!
十月初三,崇明帝崩于紫宸殿,皇三子晟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即皇帝位。改号靖宁。
靖、宁,皆安也,是历经风雨战乱后,新帝之渴盼,百姓之诉求,大梁上下之夙愿矣。
唯盼成真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