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数家珍似得被曝出了三围尺寸,一时间竟让我被唬得愣了一愣。 那久经战场的小丫头率先反应过来,很是艳羡地在我和那厮的脸上左右打量,小脸顺势一红:“老爷夫人感情真是好,小女在庄内做了三年的工,都未遇到过同老爷一般英俊潇洒,还能把夫人的各项尺寸记得这样牢的人呢。” 未等我反驳,后面忽然掀起一个凉凉的稚嫩童音,立刻冻得我秒进冰窖。 “——怎么回事?” 跟着一个音调更高的响起:“舅、舅舅!您您您和她……??” 我两腿一软正欲装晕,这把天上捅了个大窟窿的罪犯却偏要不动声色地将我扶着,一边带着可恶至极的微笑,并未反驳。 南凤琬傻了:“什么——?!!!!” 此时我若再沉默就等于双方都默认了!!这便慌张反驳道:“白痴!怎、怎么可能!!男未婚女未嫁的……我还是黄花大闺鸟!!这话一听就知道是鬼扯啊!你舅他后宫里可装着三十六……不,三十七位小舅妈啊!阅女无数的目测三围啥的根本没什么吧!!” 话刚出口,就暗觉糟糕。 后面那团低气压还没消失,前面这团也已接着升起了。 男人的笑容不太妙。 “——小雀儿,你说什么?” 那边醋桶子里的东西几乎已经翻透了。 “舒灵均,为何赶路赶得好好的便和殿下私奔了,为何殿下知晓你的身量尺寸……这两个问题,我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敢在两股高速流动的低气压形成的夹缝中多待,我眼含热泪扑出去握住了准备地遁的小丫头的手:“拜、拜托你!!快来量尺寸吧!!” 顾夜白平地演得这么一出,不可谓不叫人措手不及。 倘没撞上那两熊孩子折回来寻人的状况,应对他这突如其来的言语,我指不定也会随口给他那么个五六七八围。 我倒不很在意无关人士的看法,毕竟人界妖界本便是两隔,此时有幸一见,来生大多不可一遇。我虽自诩向来是豁达心境,但只在舒小米面前,还是得万分收敛,不然这厮若耍起小性子来整我个三百年,我可要哄到肝肠寸断。 为了防止事情发展到此等糟糕境地,我只得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那小丫头的量尺上,真心乞求顾夜白看走眼。 于是五双十只眼,都盯在那柄小小的短尺上。 兴许是毕生都还没受到过如此注目,她拿着尺子的手都颤抖着。 “腰、腰围——一尺八三……” “喔!!” 我和舒小米不约而同地瞪了发出庆贺声的油麻子一眼,那货才悻悻地缩回头去。 “臀、臀围——二尺六一……” 我心里暗道不好,偷偷摸摸朝着小灰团子的那里瞄了一眼,果然见得这货从脚开始便升起了一股扭曲绿气将之团着,更衬得那面色铁青暗沉。反观一旁的南凤琬,倒是不知怎么,一张小脸涨的似只红柿子。 不敢再让旁人再帮我量最后的数据,我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尺,一边干笑着道:“哈哈哈哈!不会一样的啦!你看……” 我屏住呼吸,一边把这尺对胸前比划,一边拼了命地垂头盯着刻度,睁眼闭眼瞅了几回都没见着那刻度有偏分毫,立刻欣喜地叫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大了!!大了!!” 顾夜白笑应:“恩?” 我把尺一丢,很是欢庆地扑向浑身僵硬的舒小米,猛地扳着他的肩摇晃:“胸围是二尺七三啊!!比二尺六七大了一圈呐哈哈哈哈哈!!就说他是瞎说的嘛!又没摸过怎么可能那么准!!” “噗嗤!” 南凤琬那厮显然和我同等激动,冷不防就飚了一道鼻血出来溅地三尺。相对他的亢奋而言,他舅倒是出人意料的没有反驳,只是意味深长地恩了一声,再次转着漂亮的桃花眼瞅得人毛骨悚然。 生怕这厮再讲出什么有伤风化少儿不宜的事情,我挣扎冲他道:“恩什么恩!发表一下感想啊!!” 那厮摸着下巴打量过来,笑道:“感想?恩……意想之外,小雀儿还是……相当有料的。” 舒小米那方才销云霁雨的面登时便青了,后头喷鼻血的声音亦愈加的猛烈。 我板起脸:“殿下不觉得您之言行过于轻率了吗?” 见他看着我未做声,我也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儿,许是被我眼神中的正义打动,总之这人倒是识相地收回了眼神,对我和舒小米弯腰拱手道:“是在下失礼了,还望两位莫要动怒伤身。” 南凤琬一手捂住鼻子,颇有些惊奇地回过身来:“舅、舅舅,你怎能和这群——” “无妨,凤琬。” 他打断他的话,依旧冲着我们折着身:“……这次确是我思虑不周了。” 这向来高高在上的家伙竟然肯对我们折腰? 我对上他面朝下投来的眼神,登时就知道这货是为了给舒小米一个台阶下,心下不由好笑。 这乳臭未干脑筋固执的死孩子被端到这样一个高度,自然不会不识大体胡乱撒气,这厢从明面上被他堵在这,也只有乖乖顺着台阶下来的份了。不得不说他这招着实高明。 果不其然,这样僵持了片刻,舒小米就乖乖下台了。 “……殿下莫怪,是卑民误会了。我姐弟二人给殿下造成的困扰诸多,卑民先在这里赔个不是,还望殿下海涵。” 灰衣小团子也回了一礼。 “——只是,为了殿下声誉着想,还请殿下往后行事万自珍重,莫要再做出什么易引人误会的言行了。” 顾夜白直起身来微笑:“这是自然。” ** 此事发展到这步,其实也算把天上捅了个大窟窿再勉强补起来了,如若我和顾夜白就此分道扬镳,那也不会旁生枝节。 可这鹓雏族皇子是这么心善的人吗? 显然他不是,这厮才会在把我们安然送回禽鹤观后又以监护人身份住下,还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劝说鹤老鸟,让他把那间与我们对门的院子让出换他们舅侄二人住,又和我们成了离得更近一点的邻居。 我对他这明显有不良企图的行径作态忧心忡忡,还没等想出个对策处理,倒叫舒小米抢在前头先给屋里的几号窗子分别挂上至少三层的编草帘子,遮得那叫一个暗无天日密不透风。 除了不分昼夜都拉下帘子遮着这一茬,这厮还在短短一周内起码挪榻挪上了三次,还强烈要求和我换位睡在外头临靠门窗的一侧,不得不说为了看护他姐我的贞操,这厮确实铆上了吃奶的劲儿。 舒小米如此努力,我也不能坐着等顾夜白来找茬,于是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远离禽鹤观的柜山野林里翻话本睡觉,不知不觉也就过了那么好几日。 相比弱势群体的如临大敌,那对新晋邻居除了找茬精南凤琬难搞些,其舅顾夜白倒是安分许多。想来他作为鹓雏族下任帝君,除了诸多族群事件要处理,还有那后宫里的三十七位宠妃要处理,自然没有那么多时间同我们平民姐弟纠缠。 然而饶使我再在大早脚底抹油从他的视野中撤退,这厮想堵我也十分地容易,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况且我们的老巢统共也不过距离几丈,他这么些日子都没出现,今天突然出现了,那就是相当地有预谋。 红如熟柿的一轮夕阳在空中挂着,印得堵在门前的那人的身上也像染了层淡淡的霞色,光辉灿烂到让人难以直视。 我抱紧怀中的话本警惕:“有什么事吗?小米还未下课,要找他下棋怕得晚些。” 顾夜白笑道:“你道我是寻他来下棋,又怎知不是来找你喝茶?” 昔日被拽着连听几个时辰的禽鸟史的恐怖记忆涌上心头,我面色立时一变,接着如临大敌地向后跳了一步:“我是不会和你喝茶的!!” 他挑了挑眉,似乎对我的拒绝无甚所感,只拎了拎挂在右手的纸包道:“前些日子定的衣裳做好了,你不来取?” 是有好些日子过去了,他不提我简直快忘了这茬。 于是我立马换了副笑脸迎上去接:“既如此,卑民便不负殿下好意了。” 谁料这厮却没撒手。 “……殿下?” 顾夜白面上依旧挂着万年不变的笑意,从上面瞅了我一会儿,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后日青丘新狐帝继位大典,各族沟通忙碌,我不会便要走了。” 我维持着手接纸包的动作,喜笑颜开:“殿下一路顺风!” 他也笑:“听说今年盘天树顶的鲜桃无人偷摘,结得极好。想来帝君继位这等级别的飨宴,狐帝也会不吝所得,会在宴上大方分享今年丰收的。” 我点头连连称是。 那厢放线拈着饵食的手还没松开,只问:“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他既如此要求,我也不好不给他个台阶下,只对着他指尖吊着的值钱货说了一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云云,这样蹦完了有生之年从自家老爹那里听来的几千年祝寿词,我已说得口干舌燥,他却还没有要轻易翻篇的迹象,实在让人很绝望。 “还有呢?” 我咽了咽口水,决定不和他打弯弯绕:“殿下想听什么便直说吧。” 这时他倒笑了笑,嘭地松手将重量极轻地一套衣裳放了下来了。 “此去一别,倒也不会隔上许些日子。我若得空,兴许还能捎带点——” 我没憋住,一下问了三遍:“鲜桃吗鲜桃吗鲜桃吗?!” 男人一笑百媚生:“这么想吃,何不亲身前去一尝?” 我当他又要拿出那套断袖理念坑拐我,未料他也只是一带而过,仅是丢下东西便转身而去。 “也罢。” 这家伙笑得别有深意:“若是你的话,想来定会吃得的。” 他讲得不错,想起了那个大汁美、酸甜诱人的桃子,当晚我便辗转反侧不得眠。 舒小米当我是心念不舍奸夫,又默不作声地生了闷气,再次把简单的一件事儿搅成了一锅糊。 但彼时我挂念着那盘天树顶的好物,并没心情去哄弄这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直到隔天瞅着他照常端来的粟粥也毫无胃口,我才发现这事态已然不对了。 被香味勾引而来的南凤琬大早就守在我家门前左顾右盼,两只黑溜溜的眼紧盯着我搅着粥米的勺,问道:“你怎么还不吃啊!” 我正陷入对人生的沉思,并未理会他。 那厮却接着问:“你怎么还不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抬手捡起盘上的一粒花生,嗖地向后丢了出去,砸得他嗷地一声大叫起来。 “搞、搞什么!这样很危险的啊!万一砸到脑壳怎么办!” 我翻翻白眼:“砸到脑壳将好给你开窍啊。” 这货果然在后头咋咋呼呼起来了。 我说:“你很闲吗?今日不是上术法课?” 那火红的小身影在外低了头,很是有些落寞地踢着颗小石子:“术法课也是舒小米第一,我不想去。” 看来是接连而来的受挫伤着自尊心了。让南凤琬这种雄鸟都这么伤心,舒小米真是造孽。 我招呼他进来一同饮粥,这货刚下意识地向前一步,脚还没挨着门槛就又火速收了回去,接连后退到一丈之外,小脸胀得通红。 “你、你莫要妄想□□本皇孙好爬上凤后之位!” 我给他吓得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你是脑子烧坏了,还是头长到屁股上了?勾引你我有什么好处?” 我扁了扁嘴,“那劳什子凤位送给我都不要,更别提□□你这没料的小娃娃了。” 一一列举了上了后位只能得到的十八个坏处,这货才将信将疑地踱步过来,很是谨慎地在我的脸上和碗勺上打量了一番。 我对其终于长了点脑子的进步感到欣慰,很是慈祥地将那些都推到这红毛小鸟的面前,露出了老母亲的微笑:“凤琬啊~” “噗——!!” 无视掉他喷了一地的粥,我继续托腮慈祥笑道:“之前姐姐也帮了你忙吧?” 大抵是我这一笑太过倾城,才让这孩子继续涨着脸闷头数着碗里的粟粒。 “你也告诉我几件事情呗?” 南凤琬火速拒绝:“呜呜!我的三位身高才不会告诉你!!” 忍住一掌劈晕他的冲动,我继续抽搐嘴角道:“——你舅舅赴宴,走得是哪条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