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只流浪猫,他不经意地路过一间种有一棵银杏树的房子,他浪迹天涯,见过无数美景,却从没为了什麽停留,但这次不一样,猫不会算数,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在房子的周围转悠了好长一段日子,不为了一棵银杏树,而是一只雪白色的家猫,而他,则是纯黑色的,不和谐的组合,荒谬的爱情。他总为她带回外头闯荡的冒险故事,而她则给四处流浪的他一个休息停靠的避风港。仔细想想,他们的组合才是最完美的,流浪猫热爱精彩的世界,但是又渴望家的温度,家猫喜爱安稳的生活,但又有对冒险的憧憬,他们的本质是相似的,看似天差地别,却又是最相像的。」 「所以你觉得老天爷为什麽让他们相遇?」女人问男人。 「大概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能更确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要是哪一天他们再也不出现在那棵银杏树下,代表家猫跟随他浪迹天涯了。不过,後来流浪猫回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或许他很快就能做出决定了。」 女人望着男人等待着答案,但男人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故事的结尾呢?」 「我刚刚说的就是结尾了。」 「你没说他们是留了下来还是一起走了?」 「没人知道。也许写故事的人没耐心等到他们做出决定,又或者是,他想让听的人自己做决定。」 「你想要浪迹天涯还是有个安稳的家?」男人侧过脸眼含笑意地注视着女人。 路露认识了一个男人,在她替一对新人拍摄结婚影片的时候,那男人是一位专门设计新婚房的室内设计师。後来他们又有了第二次的巧遇,所以有了猫的故事。 「你肯定斩钉截铁地回答了浪迹天涯。」西溪跟路露又习惯性地卧倒在红沙发椅上闲聊。 「我什麽都没说。不知道为什麽,感觉有什麽东西梗在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西溪早该注意到路露不同以往的神情,路露畏惧了,任一边她都没有足够的勇气。 有些时候,爱情是一个赌注,而我们又愿意赌上多少筹码? 西溪每天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她贴在墙上那张画了十个空格的白纸,已经有五个空格上面用红笔打了大叉,她无法用言语形容看着那五个血淋淋空格的喜悦。 「已经完成一半了。」西溪挠了挠她的短发,冲着表格笑得灿烂,她就快要摆脱人形玩偶的日子了。 唰一声拉开窗帘,阳光洒在脸上,照亮她额头上酷似爱心形状的睡痕,西溪伸了个懒腰,馀光瞥见镜中的自己,额头上的爱心简直让她欣喜若狂。 「我怎麽还能睡出个爱心来!」西溪立刻拍了张照片发给路露,矫情的配了段文字:昨晚梦见你了,今早额头就多出个爱心。 床上手机震动声响起,西溪几乎是立刻冲出浴室,迫不及待想听听路露对於那颗神奇的爱心的评价。 「怎麽样连额头都是爱你的形状!」 电话另一头停顿了一下,但很快便传出无比烦躁的声音。 「猪头!你赶快来我这一趟,周晓晓把她的猫扔我这儿跟姊妹掏出国玩了!你赶紧过来把猫接走!」 天空中飘来一片乌云遮住了光线,房间瞬间一片昏暗死寂,不知道额头上的爱心是不是也碎成两瓣了。 西溪赶到胡彬住的高级小区时,他已经提了个宠物包站在那等候多时了。他今天没把头发梳得服服贴贴,凌乱的浏海散在额头上,眼镜也摘了,穿了件淡蓝色的高领毛衣,要是背景再下点雪的话,那画面简直不要太好看。 「你盯着看什麽啊?」 她好像太过於习惯明目张胆低盯着他看。 「没什麽。你今天怎麽没戴眼镜?」 「我本来就没近视,戴眼镜是为了塑造形象。」 西溪完全认同他这番话,他现在的样子像是个不怎麽可靠的花美男。 「拿去!」胡彬迫不及待地把猫笼递给西溪。 「要是真的被发现的话我还是得给你送回来。」 西溪住的地方是不让养宠物的,来之前她已经表明过了。 「不准送回来!」 西溪似乎越来越习惯他的蛮横无理,但她实在不敢想像一向信任她的房东太太知道的话该多失望。 「知道了,我走了。」 「喂!猪头!」胡彬喊住了她。 西溪用慢动作一脸哀怨的转过身。 「走!带你去吃早餐!」 大概是因为造型的关系,胡彬笑的时候带了点痞坏的气息。 「你头上这个屁股的形状什麽时候才消啊?」 胡彬边说边很不客气地拿油条戳了戳。 这话对西溪来说可是巨大的冲击,那颗心绝对已经不只碎成两瓣,而是碎满地了。 「你不会一辈子额头都得顶着个屁股吧?」 西溪抬头用那颗圆圆大大的眼睛瞪了他一眼,应该只能算是看了一眼,然後低下头咬牙切齿地欺负着手里的馒头夹蛋。 「干嘛不说话?」 他偏偏不放过她,手里那根油条不知道究竟是拿来吃的还是攻击她的。 「我说了。」西溪猛然抬起头,冲他挑了挑眉,失去美好假期的怨气暂时蒙蔽了西溪的理智。 「我头上的屁股刚刚已经回应你了。它刚刚放了个屁,它想告诉你:听你在放屁!」 她把屁字吐出口的时候,同时嘴里掉出一块碎煎蛋,盯着桌面上那块从嘴里发射出来的煎蛋,她的理智慢慢地回到岗位,一切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想起自己曾经听过一句很荒谬的话:最坏的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当时她觉得这话无非是落井下石,现在倒成了至理名言,当胡彬抱着那根油条,没心没肺的笑得像个孩子时便应证了这话,他笑得连鼻子都皱皱的,意外地有点可爱。 「原来他好这味?」误打误撞下又更了解了他一些。 等他笑够了,便把那碗搅拌了很久的热豆浆推向西溪。 「吃完了我们去逛超市。」 西溪计算过,他们在宠物用品区顶多停留了五分钟,但手表上的时针早已悄悄地越过了十二,本以为买完猫咪用品就能撤退回家享受仅剩一半的假期,但她却完完全全低估了胡彬对於逛超市的热情。 「你觉得这两种巧克力哪个内馅好?」胡彬抱着两桶巧克力望着西溪时,神情可以说是非常苦恼了。 「这薯片出新口味啦!买一个尝尝!」推车里有一半的东西都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有幸上车。 「那草莓泡芙是限量的,我们也去排队买几个。」甚至在看见限量两个字後就莫名其妙地加入排队队伍中。 胡彬心情愉悦地走在前头,手背在後头拉着推车的前端,西溪跟在身後轻轻推着,推车里已经凌乱地堆了不少东西,在前头的胡彬仍然意犹未尽地四处观望。望着他的背影,西溪突然觉得跟在一个人身後的感觉真不错,不需要思考下一步该往哪走,只需要放慢步调注视着同一个背影就有了明确的方向。 胡彬突然一个闪身又绕到商品架前,这回他又有了惊奇的发现。 「这不是你那天扮的那只猪吗?」抱起印有小猪佩奇的小毛毯,在西溪眼前了晃啊晃。 「是啊,就是我那天扮的。」 「你还真适合当一只猪,这麽爱睡觉,看看你头上的屁股睡痕......」 「我本来没打算解释的,但我还是说明一下比较好,我头上这个其实是一颗爱心,你仔细看它的宽度,是狭长的......」 胡彬压根没在听她无力的解释,他的视线来回游走在毛毯与西溪身上。 「买一个!」 「你买这干嘛?这哪一点适合你了?」 先前不管胡彬往推车里扔什麽她都没意见,但她心里莫名抗拒他拥有一条印有佩奇猪的毛毯。 「纾压。」 然後小毛毯就成一抛物线准确地落进推车里,霸占了最醒目的位子,上头的小猪冲着西溪笑的令她发慌。 胡彬依旧习惯性走在她前面,双手各提了一个塞得鼓鼓的购物袋,西溪跟在後头,怀里抱着一桶巧克力以及那只被困在宠物包一上午的可怜家伙。这小家伙异常的乖巧,安静到西溪不得不三不五时确认一下她的呼吸心跳,每次都能看见它那双水蓝色的眼睛有些困惑的回望着自己,西溪总是温柔地朝它笑一笑,希望它别畏惧自己这个陌生人。 西溪再一次把它举的高高的直视它犹如一片汪洋的双眼,这回猫咪亲昵地将鼻尖碰上她的,带点潮湿又有点痒痒的,这举动让她喜出望外,西溪笑的甜甜的回应它:「你不知道我是谁对吧,我是西溪。」 「我知道你是有名字的,你的主人有告诉前面那个男人,但他的金鱼脑把你名字忘了。」 「暂时称你为海洋好吗?」 猫咪终於打破沉默叫了一声,西溪看见那双蓝蓝的眼睛更加明亮了起来。 「你能不能不跟猫说话?」 胡彬不知什麽时候回过头,他看见西溪那双笑的弯弯的眼睛。 「不说了不说了,我跟海洋回去再说。」 「海洋?不用给它取名字,它有名字了。」 「你倒是把它的名字记起来啊!」 「就叫它『猫』就行了。『猫』你过来,这样就行了。」 「那我下次就叫你『人』。『人』你好啊!」 西溪发现隐藏在体内的另一种人格越发仓狂,在胡彬震惊之馀,西溪立马带着海洋快步离去。究竟谁才有双重人格西溪说什麽也不愿意承认的。 「再见。」 她确实这麽对胡彬说的。 道别了胡彬後,西溪在自家公寓附近徘回了一阵子,确定周围一片宁静,连个人影都没有,她才鼓起勇气准备偷偷摸摸地带着海洋混进去,好不容易选定了时机,前脚刚踏进去,却把整个公寓一半的人都给引来了,而带头的正是房东太太。值得庆幸的是,没人在意她抱在怀里的东西。 「小姑娘你总算回来了!水管爆裂,每一户都淹水了,这水一淹什麽毛病都出来了,地板什麽的都得整修,至少要一个星期,你赶快上楼收拾行李。」 一阵慌乱後,西溪拉着个大皮箱,游走在街头,成了无家可归的人,还带了个拖油瓶,绝望地听着无人回应的手机时,西溪第一次为自己的无依无靠感到疲惫,她在这个城市一个亲人也没有。 但她很快便想起路露连早上发的讯息都没回覆,西溪开始有些慌张了,不为无家可归的事,而是路露这反常的行为。 对街公车站传出的喇叭声,吓的情绪紧绷的她颤抖了一下,西溪扭过头看着那辆有些暴躁的公车驶离站牌,当公车消失在视线里,映入眼帘的是那被遮挡住的熟悉身影。西溪望着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的他,脑里凌乱的思绪一下子全被一个简单明了的想法取代。 幸好她说了「再见」,而不是其他什麽的,才能很快地再次见到他。 她就只是望着他,一步也没向前,她这才发现自己有多麽筋疲力尽,连朝他走去的力气都没有。她望着胡彬同样看向自己,望着他起了身,望着他迈开脚步,她的视力很好,也同样看见了他轻皱着眉有些慌张的神情。 红灯的秒数足足长达九十几秒,西溪平时恨死这个红绿灯了,经常眼看着公车开走却还困在对街,所以总是匆匆忙忙的,但这次,她不再心急了,甚至不再盯着秒数一点一滴的流逝,他总会到达她的这一边的,她只需要慢慢等然後再慢慢等。 胡彬伫立在她面前,西溪微微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对方正等着她给出一个解释。於是她向他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愿意暂时地收留我们这两只流浪猫吗?」 然後笑了笑。幸好她还能在遇见这样的事後笑得出来,幸好她说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