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灵被声音吵醒,睁目见到自己自己身处竹林,面前还站着表情严肃的一男一女,不由一愣。她揉了揉眼睛,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那一男一女背后背着竹篓,皆穿着身浅蓝道服,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两人见她醒来,表情又紧张了三分。 蓝衣少年鼓足勇气,质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扬灵迷迷糊糊的喃喃自语道:“我肯定还在做梦。” “嗨呀,什么梦!我们下山采药,就看到你躺在这儿。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到丹熏山来的?”蓝衣少年身旁的少女耐不住性子,噼里啪啦问道。 “丹...丹熏山?”扬灵拧了把手背,顿时疼的呲牙咧嘴。她意识到这不是梦,忙慌乱道:“什么丹熏山?我在梧桐山啊!” 少年一愣,重复道:“梧桐山?”他皱起眉头,“梧桐山离这儿有千里之遥,你确定你没说错?” 扬灵急道:“没错呀!梧桐山上有个天静门,顾先生就是要带我去投靠他们。我不是在驿站的么?怎么会到这儿来?!” “这...”少年听她说的真切,一时没了主意。少女见状提议:“希止师兄,我们还是先带她回山,将这事儿禀过师父为是。”少年思虑片刻,点头同意。 扬灵随着两人一路往山上走,山中清幽雅静,草木茂盛,山花烂漫。三人穿过竹林走上条小径,行了三刻方行回到山门。扬灵抬头看山门的石匾上用篆体刻着复杂的三个字,便小声向少女问道:“这是些什么字?” 少女一笑,骄傲道:“这上面刻着的是‘蓬瀛宫’三字。我们俩皆是蓬瀛宫的弟子。我叫云清,他叫希止。” 扬灵不明所以,又问:“蓬瀛宫是座宫殿么?” 云清噗嗤一笑,道:“不是,蓬瀛宫与你方才提到的天静门一样,也是个修仙门派。”她顿了顿,终是忍不住夸耀:“我们蓬瀛宫在丹熏山上,这可是别的地方比不了的。” “云清!”希止沉下脸,轻声喝断了她的话。云清一笑,知趣的闭上了嘴。 三人又行一刻,一块峭壁横在面前切断了路径。这峭壁直耸如云,高不见顶。壁面石青,光滑如镜,可清晰照映出人影。 云清挽住扬灵,郑重道:“你闭上眼,沉心静气的和我走,万不可分心。过不过得了门这道门,全看你自己的悟性。” 扬灵望着面前的石壁,担忧道:“那...那我要是过不了呢?” 云清不好意思道:“那只能等墨书师兄来领你过去了,我和希止的道行尚浅,还不能带人。” 希止不动声色的轻咳一声,说道:“走吧。” 扬灵闭上眼沉心凝神,将手附在石壁上,便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个光点。她向光点走去,光越来越亮,却并不刺眼。她觉身侧有气流暗涌,可她记着云清方才说的话,只是坚定往前走。光亮处有一漩涡,依稀可见里面有雄伟建筑。她心随意动,伸手去触那漩涡,整个人瞬间被拖了进去。 扬灵一惊,蓦然睁开眼,便见一座巨大山体浮于空中。山体上树木葱茏,建着有巍峨宫殿,另有一百丈台阶从空中连至他们脚下。天空层云若锦缎展开,流光四溢。更奇的是竟有一瀑布若银河倒挂般飞泻而下,不知流向何处。 扬灵不可置信的望着脚下绵延的万里云海,震惊问道:“我们...我们这是在天上?” “这是幻境。”希止解释道:“蓬瀛宫建在丹熏山上,丹熏山乃上古福地,灵气充盈。书说“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丹熏山虽不至此,但仍易迷惑平常人。掌门师父驭使灵气构建起幻境,使得丹熏山匿于世间,免得平常人家误入。” 扬灵听得半懂半不懂,只觉这蓬瀛宫厉害极了。三人沿着台阶向上走,行到台阶尽头,便看到两个年轻弟子笔挺的站在平台两侧。 两人看到扬灵,眼中皆露出惊讶之色。希止走上前去与其中一人交谈,那人打量了眼扬灵,道:“殊明师伯现在正一堂中处理事务,你们去吧。” 扬灵一边跟两人走,一边细细观察四周。他们走在一处极为宽广的平地上,平地中央建有一巍峨宫殿,古朴庄重,望而生畏。殿前绕有一泓清渠,渠中种满开的茂盛的红白荷花。 以那殿为中心,殿南有一四柱七楼的棂星门,乃入宫之处。殿北另有几处宫殿,虽比不得正殿高耸,却也是飞梁斗拱肃穆不已。东面建有两处七层阁楼,颇为秀雅。西面连绵建有一片平屋,当是弟子休憩之处。 东北,西北两处半空亦漂浮着两处小山,极目往山上望去,依稀能见建筑情形,当也属蓬瀛宫。 扬灵生于乡野村落,从未见过此等辉煌壮丽的情形,她醉心看着四周景色,早不知跟着两人绕到了什么地方。 希止云清带着她行到出清幽的偏殿,殿前守着有一七八岁的小道童。小道童听得希止所言,随即走进殿中通报。 扬灵惴惴不安的等在门外,云清看出她不自在,小声宽慰道:“不怕,殊明师伯人可好了。” 小道童出门来请三人进殿,殿中摆设精致雅洁,漫着股幽幽香气。一个眉目清明,长相清丽端庄的青年女子坐在书桌前,正在提笔写信。她见三人进来,匆匆撂下笔,微笑着看向扬灵。 “这就是你们在山下捡到的孩子?”殊明问道。她的声音温柔婉转,令人如沐春风。 “正是。”希止恭敬回道。 扬灵怔怔看着殊明,全然没听到三人交谈的内容。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出尘的女子,殊明身上温和从容的气质,实在让她沉溺。 殊明听毕希止云清的陈述,转头向扬灵问道:“小妹妹,你的父母呢?” 扬灵回过神来,她想起紫金山中那两座拢起的土堆,心中一痛。她小声道:“他们已离世了。” 殊明怜惜的摸摸她的脸,叹道:“可怜的孩子。希止方才说,你打算上天静门学艺?” 扬灵低下头细弱蚊蚋的道:“村里的人说我不详,不让我呆在村子里。” “哦?”殊明皱起眉头,追问道:“他们为什么这么说?” 扬灵沉默不语,父母和村人的反应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与常人不同,她很可能是故事里无恶不作的妖魔。她对上殊明温柔等待的目光,莫名觉得殊明是可信赖的人,她便鼓足勇气道:“我...我能让东西飞起来。” “飞起来?”扬灵此话一出,不说希止云清,就连殊明的脸上也现出了点惊讶之色。 “就像这样。”扬灵从口袋里翻出粒糖,像她一人独处时常常做的那般,闭眼凝神仔细感受着手掌中气流的聚集。糖在她手心一颤,渐渐飘了起来。 殊明微笑叹道:“好有天赋的孩子!” “难怪她第一次就能过稀音壁!”云清在一旁说道。 扬灵睁眼,糖粒便又落回到她手中,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道长,我不是妖怪么?” 殊明哑然失笑:“当然不是。你心神专注之力远超常人,在不自知中便已学会行气之法。蓬瀛宫的弟子们,皆能像你这般。” “扬灵,你看。”云清笑嘻嘻的唤她,从背后竹篓里随手拿出颗药草,手掌一翻,那草便浮在了她手心之上。希止微微一笑,亦浮起他手中的物什。 扬灵心中大石砰然落地,她向二人感激一笑,竟生出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殊明看向她,问道:“扬灵,你阴差阳错来到丹熏山,可愿就此留下来,成为我蓬瀛宫的一名弟子?” “真的么?!真的可以么?!我愿意”扬灵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连连点头,急切的神情看的云清他们都禁不住笑了。 云清带她去钟鼓楼入册,扬灵跟在她身后,再次展目望向云霞缭绕,琼楼迭起的蓬瀛宫,心境已截然不同。 丹熏山下的滚滚红尘,与她再无半点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