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恪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告辞离开了硙应的休息室,留下塔尔尴尬满满地和硙应共处一室…… “刚才在窗边做什么?”倒是硙应先打破了沉默。 “诶?”塔尔没想到他会先开口,有些没反应过来,但看他似乎就是这么随口一问,便顺着那问话回答了,“在看……”看星星?是不是太不专业了……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高端点的替代词,索性跑回舷窗边又看了眼那幅还没掠去的动态画,可依然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黑洞?”硙应所在的位置正好对着舷窗,稍偏了偏头便重合上了塔尔的视线。 “那就是黑洞?”这个名词她并不陌生,知道它神秘恐怖,可从不知道它对物质的吞噬可以这么直接粗暴! “这个星系,除了GR-A11,最有名就是这些威力难测的黑洞了。” “那万一航向没控制好不就被吸进去了吗!” 看到窗玻璃中塔尔杞人忧天的样子,硙应竟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微扬起了嘴角:“怕了?”声音也少了些冰冷。 塔尔女性的天性敏锐地发现了他声音里的变化,好像……有些笑意…… “不……不怕啊,不是有你在吗。”刚才大概又丢人了吧…… “没什么好怕的,宇宙那么多星系里那么多颗超巨星,总有耗尽自身燃料坍缩成黑洞的一天,或早或晚罢了,艾顿里的会,波坦星系的也会。” “波坦星系也有黑洞?”这她倒是没听说过。 飞船的航行一直持续着,视野尽头的画面里终于只剩下了吸积盘的一小簇亮光。硙应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远处那抹耀眼光斑,直到最后一缕光线消失才复又平静开口:“有,但不在斯坦洛特境内。” 塔尔消化着他的话,蓦地回头:“在苍狄星国?” “没错。苍狄星国没有完整的恒星系,它的……八颗属星都是绕‘燧蚀’公转的。” “燧蚀?” “那是苍狄星国还未独立出去之前了,那时波坦星系的科技还没发展到能近距离观测黑洞的水平,因为望远镜下那是一片连光都透不过的魔域,先人便将它取名为‘燧蚀’。” “那苍狄星国那八颗行星就这么跟黑洞和平共存了五千多万年呀?”塔尔默默想象了下“五千多万年”这一概念,有感而发,“那倒还真不是那么恐怖了……” 塔尔又转回去望窗外了,她看不见的一处,硙应鲜少外露表情的脸上似有一抹难言的忧伤转瞬即逝…… “硙应,老师?”塔尔又看到了一处奇景,惊喜之下忙不迭回头想找人分享,却不知这屋里唯一的别人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身后,木恪方才的位置。 “又有问题?” “没啊……”为什么他说“又”?她先前问过他什么? “那好,我有。” “诶?” 硙应靠近了些,塔尔往舷窗边退一步;硙应又近了几分,塔尔再退;硙应再近,塔尔退无可退了。 “怎么,我回答了你问木恪将军的问题,你不该也回答我一个?”硙应第四次逼近。 “可是你没问他问题呀。”塔尔脱口的话又忘了过脑子,说完才发觉不对,可后脑已经被硙应的逼近逼得贴上了舷窗的玻璃。 “该……”迫于威压,她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个字。难道金属门不隔音?还是他听力太强了? “你是谁?”硙应的左手搭在塔尔之前被木恪拍过的右肩,一字一顿问出口。没有生气的目光一寸寸望进她闻言后忽变得张惶无措的眼眸。压迫感如大爆炸后的烟尘,顷刻间便将塔尔卷入其中,无法逃脱。 “塔……塔啊……”她颤着声音,用舌尖吐出这三个字。 “塔塔是谁?” 身周压迫的烟尘浓郁得好像有了实感一般。 “塔塔,就是塔塔啊……” “塔塔能在木恪将军面前自在到散漫?” 塔尔仔细回忆了下,她的塔塔对木恪的态度好像都是承袭自她。诚实地答道:“能。” 硙应扬起半边嘴角:“塔塔能劳烦木恪将军亲自上药?” “你怎么知道他帮我上药了?”塔尔迅速反问,“那药不是无色无味的吗……”问出口才发现不打自招了…… “我对空气中物质的感受,可不是通过视觉与嗅觉的。”他将对塔尔的包围圈又缩小了些许,“所以,你到底是谁?” “塔……”塔尔仍想负隅顽抗,可……坚持不住了,“塔尔。” “果然是你,公主殿下。”硙应倏地放开她,塔尔一放松,整个身子都贴到了舷窗与窗下的船舱壁上。 “嗯。”塔尔几秒后回味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你早就猜到了?!” “结营成绩差标准这么多都留下了,你的身份怎么可能没问题。” “那你怎么不猜我是因为和木恪有关系才进来的?比如说……” “情人?” “呃……也不是不可能啊。” “那你怎么会被安排给我带?” “那……” “你以为J1001的人作战靠得只是武力?况且除了身份资料,你自身,有为隐瞒身份做过任何伪装吗?” 塔尔低头将两只手上的十根手指一根根屈起又掰开,来来回回把玩了五遍才开口:“所以你真的早就猜到了,那些训练都是在报复我?” “报复?”硙应顿了顿,不是很明白。 “你报复我,害你离开行政星来了这儿……” 硙应听着她越来越低的莫名控诉,顿了顿,冷笑了一声:“你,一百年前,两、三岁的时候?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啊……”真是风水轮流转,这才几秒,顿住的人就换成了她:该死的,木恪又耍她! J1001的飞船,一次超空间航行后需要10个小时的常速飞行来修整?木恪将军的指令一下,一船军事精英面面相觑…… 硙应看着自己休息室窗边才尴尬了没一会儿就又被外面层出不穷的奇幻景色吸引的塔尔——将军还真是用心良苦。 星际时间20:30,飞船进入亚光速飞行状态。星际时间第二日5:00,飞船接近GR-C03星域,并与一个小时前抵达此处的罗勒大帝的飞船开始对接前的校准事宜。 9:50,两艘飞船进入平行航道;9:53,飞船位置逐步接近;9:55,飞船保持相对静止状态;9:57,对接板缓缓降下;9:59,智能对接完成。 木恪、硙应还有塔尔站在舱门前,等待飞船安全系统最后的检测确认。 木恪身为斯坦洛特的大将军,星际联盟的千年大会自然是要与罗勒大帝一同出席的;而硙应作为此次安保行动的负责人,当然也必须提前到达陛下身边;至于塔尔,只要木恪想让她过去,有的是理由。 星际时间10点整,两艘飞船的舱门同时打开,一条金属板铺成的平坦通道连接起横亘在两艘飞船之间的虚无空间,似一道锁链束缚住了两个本可自由翱翔的庞然大物。 “哎,那个硙应的小跟班,军靴充磁了吗?”木恪给自己军靴充完磁,直起身对塔尔明知故问道。 塔尔在心内翻了个白眼:这装不认识、装体恤下属装得还煞有介事,都把她坑到罗勒他们面前了,还指望能瞒住硙应她的身份?故意的吧。 嘴上说的却是:“为什么要充磁?怎么充?” “太空模拟舱的训练还不够过瘾是吗,看到真的太空跃跃欲试了?”硙应冷声嘲讽。昨天二人达成的共识:只要塔尔还是塔塔,他们就只是J1001的老师与学生。所以,他一如既往的毒舌……不过最后临出舱门前还是弯腰帮她把军靴的充磁按钮开启了。 随在硙应身后踏上对接板,身体因重力的骤然消失失去了牵制,手臂腰肢,只要愿意可以摆出任何飘飘然的柔美动作,身侧、头顶、对接板下,是真的填充着亿万星光,各种暗物质、暗能量四散隐匿的所谓真空,是身体再怎么移动都碰不到壁的无垠空间,不过是少了一块玻璃一道舱门的阻隔,整个人却顷刻间变得渺小如蝼蚁。 太空模拟舱的训练并不是白做的,双脚被靴底的磁力吸在对接板上,身体的浮动很快便被塔尔控制住,心中受到的震撼虽大,跟着前面二人一步一步往对面舱门迈步还是做得到的。 几十米很近,即使在一片死寂的太空也没觉得这段无声行过的距离用了多长时间,所以直到低头进入华丽的船舱时,塔尔的心还放在惊鸿一度的宇宙间。 “木恪将军,硙应少将,辛苦了。”直到听到那个熟悉的威严声音,塔尔才猛地抬头看向舱内众人。 银色兜帽长袍的罗勒大帝竟然亲自过来迎接了他们,身后跟着一帮重臣,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木恪将军刚从哪场大战中凯旋了呢。 罗勒威严的目光落在塔尔身前二人身上,眼风掠过她时,没有半分停留。她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她也并没有因此而被忽视,前面三人做着简短的交流,她与罗勒身后的几人无事可干,便也做起了信息量丰富的眼神交流。 外交大臣森泊年纪大了,还算收敛,只是看着塔尔慈祥地笑;弗珀、索沃他们可就不一样了,从小一起长大,打打闹闹,被塔尔整过也不止一次两次,此时看到她,皆是一脸的幸灾乐祸,笑得塔尔都来不及一一瞪回去警告了…… 一直到一众大臣跟着罗勒离开这儿进到会议室,罗勒都没正眼瞧过塔尔,她目送着他们远去,接受着木恪他们时不时回头递来的“你也有失宠的时候”的眼神,越发郁闷…… “70年前的事我听说了,现在这样也挺好。”专洲上前两步拍上硙应的肩膀,到底是共事过,一同并肩作战过的人,即使100年没见,惺惺相惜之感依旧没有减弱。 硙应回以一笑。 “不过小公主,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专一,都100年了,还喜欢粘着硙应呀!”专洲偏头调侃仍躲在硙应身后的塔尔。 “你胡说什么!”塔尔作势要进前一步跟他理论,结果腿没抬起来,身体却向前扑去了。 非训练场合,硙应当然就顺手扶了她一把,还绅士地第二次弯身帮她把军靴消了磁。 “我都看出来了,你不用这么卖力表现的。”专洲看戏一般看完了全过程,还非要做个总结…… “专洲,你以前不这样的……”塔尔借着硙应的力重新站起,嘴里还控诉着专洲不知什么时候学会的不正经,却在抬头的一瞬突然停住:照他话里的意思,那木恪并没有骗她,至少是有她对硙应投怀送抱这件事的,那硙应昨天为什么那么说? 抬头看看专洲,又看看一脸事不关己的硙应:哦,身为当事人,这事儿确实难以启齿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