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一声暴喝：“大胆。”

余光是一个老者，他认识，章家的人，好像还是自家大人的一位族叔，清醒的他一定会下意识去想，他怎么在这儿？

此人的声音惊动了白面汉子的属下们，一众都是紧张的看过去。

“拿下。”

他试图看一看杀自己的那个凶手，然而眼皮子终究是无力的闭上，黑暗占据了他的眼帘，只剩下听觉。

哧哧哧。

入肉亦或者撕裂的声音忽然响起，随后是一声声的惨叫，下雨一般的密集滴水声。

还有那俨然成了背景之声的哀乐

又重了！

百姓们的房门紧闭，寂静无声。

这一刻，屋内人、屋外人犹如分割在两个世界。

滴答，滴答。

那是血落在地上的声音，渔阳东南西北四城边缘街道都有，说在四方位城，实际汇聚一处，犹如神仙在天上划了一道线，将之连成一圈，血液汇聚落到低矮处成洼水。

零零总总百来人具身体，大多数用着捆死囚犯的麻绳吊着，腿边另绑着一个绳子，捆成跪地赔罪状。

柱子上、雕栏边，各种能挂人的地方，犹如年节里的腊肉一般，满满当当。

布局明显也是经过了一种刻意的排列，让人不论从哪个方向进入此处圆心点，都能看到许多瞪着眼眶的，面容青黑的死尸，他们的脸上大多带着恐惧以及怔怔之色，配合着月影，空中跪姿别致。

地上的尸体都依旧对应着吊死者，跪姿被用破坏骨骼的方法固定过，显得更加恭敬，犹如大朝仪一般。

整体朝南！

这些人的身后都插着一张纸，看起来像是死刑犯行刑前的号牌，揭开一看，就会发现罗列的是死者的罪状。

不论真假，仅从字面，基本没个跟脚干净的人！

而看服饰大部分都是穿着族中服饰方、袁、陶、扁四家人。

少部分的则是城卫军，郡兵，以及三四个悬镜司捕快。

这些人有罪的都被罗列，少部分似乎是罪不致死，亦或是纯粹被撞到了，则是被很朴实的加了一句话“抱歉。”

整体凶徒颇有一番想表达自己是替天行道的意思。

只是没有用这样的词汇。

一面墙上，龙蛇大字，苍迥有力，却是一个简单结局。

明显作文者换人的感觉，没有了那么多的复杂的技巧，仅仅是简单不带感情的陈述，只是却是两个版本。

第一个版本。

那日，郡守应伯宁被蒙骗入魏家，与魏家对上。

渔阳常年的顶流，早已将膨胀二字灌入了魏家人的脑子里。

甚至没用上郡尉章泰元等人事先安排好的挑拨，他们就反抗了！

大战混杂。

到底是一方家族势力，面对几乎是渔阳上下集体的力量，自然是螳臂挡车。

很快就分出的胜负！

在章泰元等人刻意纵容下，手下人故意犹如杀红了眼一般，不顾应伯宁之令，摆出一副斩尽杀绝之势。

用魏家人的后代，魏家人的女人！

还有魏家人最早发家的那个蛮部亲人刺激！

只是谁也没想到！

面对这一切，固然魏家人表现出了不死不休的疯狂。

闭关日久甚至被猜测死了的魏家老族一朝出关，也表现出了远超猜测的实力，他为了护卫家族，与应伯宁殊死一搏。

最终，好巧不巧，魏家老祖拖着最强的应伯宁一起死了。

第二个版本，文字赘述很简单。

开篇就是“真相”。

魏家老祖与应伯宁决战，章泰元、方、袁、陶、扁四家人背后偷袭，致同归于尽。

“袁家二代家主死了。”

一大清早，一则石破天惊的消息就出现在了渔阳上层中，接着相关各方继昨日夜晚哀乐，以及百具死尸一事，再度心中一震。

以往死的都是四大家之人不假，但都是一些小角色。

而非家主级别的掌舵者。

眼下袁家死的是二代家主，一代专指是袁老爷子，毕竟年岁最大尚存。

二代指的可是袁老爷子所有的嫡子。

这意味着袁老爷子不主前台的情况下，袁家真正的掌权者死了个干净。

这些人的身份，可想而知身边的保护之森严，却是依旧死了个整整齐齐。

“这凶徒”

第一次，连那些恨不得渔阳四大家天天出事的家族主事人心中都犯嘀咕，毕竟谁又知道这是自己能抢点肉吃，还是唇亡齿寒的结果。

方必平行走在案发处，尸体全部取下了，地上的血水在天明人出前全部清理了，处理及时，因而在市井间倒也并未风声鹤唳。

他刚从殓房看完那些尸体而来，眼下再看尽可能去回想。

章改之手下人的布局很有分寸，层层几乎没有缝隙。

出手人却是一口气将相关区域的看护人几乎全部诛杀，还弄出一套好似替天行道之意。

简单的逛了一圈回来之后，方必平也得出了答案。

“不是一个人动手。”

“但每个人都足以碾压这些人的实力。”

“还有那弥漫一片城的哀乐。”

方必平的眼睛越来越亮，声音却小到自己才能听到：“这样的手笔。”

“或许真像大人想的那样，和技击司有关。”

前面不远章改之在巡视，他手下的人一个个都成了惊弓之鸟。

方必平转身再度离开，步伐有些焦急，这次死了几个他们悬镜司的捕快，他得去调查一些，是不是他摊牌的人里那些曾经表现过不忠的捕快。

协助给章改之的捕快，主要指挥是心腹，还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当初章改之一事中，表现的拎不清的人，方必平表面不说，也是打算特地挑出来等待事后处理。

一个组织，有仁义，却一定得有规矩，错了就得罚这是他心中的标尺。

方必平还担心，万一死的不是那些人，而是自家的忠心兄弟，以陆大人的脾气，怕不会让这件事含糊过去。

此事现在看起来那么复杂，魏家余孽连个蒜都不配，技击司大官都有牵扯进去的意思。

贸然对上，实属不利，方必平理性角度也不愿看到陆离这样。

一时半会儿，确定了心中想法的方必平松了一口气，但却发现了一些尸体产生了新的疑惑。

死者中还有魏家人，被凶徒留下罪状称之为渔阳魏家某某某，描述死因更是离谱：“为渔阳魏家之后，最该当死。”

方必平特地去找了下，并没有发现那个莲儿以及其疑似其神秘姐姐的尸体，根本没有女性。

当方必平汇总所得汇报给陆离之时，陆离站在窗前，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被一打断，幽幽的道：

“看来是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