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买下王老板的铺子后,开始装修设置,经过一个月的忙碌,秀丽庄正式开业,售卖的绣品细致新颖,精巧多样,很受客户的青睐,订单络绎不绝。沈拓决定在卧虎城招一批绣女,让绣工精湛的姑姑沈慧帮忙指导。消息一传开,绣庄的门口很快就聚集了许多前来见工的妇女。 程盼儿站在长长的队伍里,手里拿着自己前来见工的绣品,心里默默祈祷,让母亲保佑自己可以见工成功。 她的母亲姜女自从带着她住进了城南小院,就决定和程家一刀两断,生活来源都靠自己做女红挣来的。程盼儿十岁的时候就开始在母亲的指导下学习女红。针线、纺织、刺绣、缝纫这些中,她做得最好的就是刺绣。这可是一段血泪史,每每想起,她都感到手指头在隐隐作痛呢!回到程家这三年,虽然不需要再为生活奔波,但是她也没有荒废自己的女红,一则是为了不辜负母亲的苦心,思念母亲,二则也是希望女红纯熟,日后发生意外好应对。 为了赎好妹,她的积蓄都用完了,虽然平日里父亲和二哥都会给她一些零用钱,但是没有固定的收入,心里还是不踏实,这次见绣庄招绣工,机会难得,忙不迭就跑过来。 终于轮到程盼儿,她把绣品交给沈慧的时候,看到她的神色有些异样,心里就“咯噔”一下。 沈慧看着绣品好一会,抬头看程盼儿,也是看了好一会儿。 程盼儿心里越发不安,忍不住问道:“请问,我,我不能过关吗?” 沈慧微微一笑,面色十分和善,拿着绣品问道:“这真的是你自己绣的?” 程盼儿点点头道:“对啊。” 沈慧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程盼儿道:“我叫程盼儿。” 沈慧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乐,邱屏早就将沈拓和程盼儿的事都跟她说了。沈拓第一次能这么关注一位姑娘,这让她有些好奇这位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今日在机缘巧合下得此一见,倒觉得她在容貌上与沈拓还算是匹配。 绣庄名为秀丽庄,程盼儿压根不知道这也是锦绣坊的产业,更不知道眼前这位少妇是沈拓的姑姑,见她一袭青衣飘然出尘,面容端庄美丽,说话又温和,心里对她颇有好感,是以很希望自己能见工成功。 沈慧又问道:“你的绣工很别致,请问是跟谁学的?” 程盼儿听了很欢喜,笑道:“是我娘教我的,我娘的女红做得很好,在我十岁的时候她就教我了。” 沈慧想了想又问道:“你娘?她在哪里?我能见见她吗?” 程盼儿的笑容消散,声音低了下来,道:“我娘,她,她已经过世了。” 沈慧听得心里一紧,道:“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 程盼儿缓缓地摇了摇头。 沈慧站起身微笑道:“盼儿,你的绣工很好,不需要指导就可以直接做绣品,谢谢你愿意来我的秀丽庄。” 程盼儿心花怒放,有些不敢相信问道:“真的吗?你要我吗?” 沈慧笑着点头道:“当然,求之不得。” 程盼儿欣喜若狂。 沈慧对她的绣品满意,是因为她居然会宋绣,这在卧虎城内是凤毛麟角,而且她刺绣的技艺,保持着南宋时期的传统绣法,让她不禁有些讶异。 程盼儿获得一份稳定的工作,挣点小钱,很是高兴,心里更加感激母亲,每日都准时来做工。只是,她没想到绣庄的生意那么好,自己每天从早忙到晚,还是疲于应对,有时候想偷偷懒,可看到其他人都那么卖力,又不好意思。于是她就想个偷懒又不明显的法子,就是多上几次茅厕。 绣房离茅房有一定的距离,沿途的要经过井台,那里种了几株山茶花。“叶厚有棱犀甲健,花深少态鹤顶丹。”这是北宋大文豪苏轼笔下的茶花,如今正是茶花绽放的季节,美艳的花朵灿若云霞。程盼儿每次经过都会驻足欣赏,看得忘记了身上的疲劳。 俗语有云: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自从灵木麒麟被沈拓抢走之后,程盼儿的心中就一直空荡荡地,总觉得对不起过世的母亲。 这日她上完茅厕,无意中看向门后,忍不住惊呼一声,灵木麒麟居然被挂在上面,她怔怔半天,才伸手将它握在手里,手心紧握的那一刹那,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跑到茅厕外面,看看蓝天,望望草地,再看看手心里的灵木麒麟,混乱的大脑终于冷静下来。“这是灵木麒麟,它,又回来了!”程盼儿忍不住欢呼一声,继而又感到疑惑:“它怎么会在这里呢?”想了一会,心里有了答案:“哼,这个沈拓真是坏透了,和我抢的时候那么厉害,现在又把它丢在茅厕里。“想到自己一直都是将灵木麒麟随身带着,晚上睡觉还将它放在枕头边陪伴自己入梦乡,现在居然被扔在这种地方,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她拿着灵木麒麟走到井台边,用吊桶打了清水,蹲下来清洗灵木麒麟。一边清洗一边嘟嚷道:“死沈拓,烂沈拓,臭沈拓,把灵木麒麟挂在茅房里,他到底想干嘛!”洗了一会,拿在鼻尖处闻了闻,还是不满意,气得叫道:“都熏臭了!” 继续放在水里清洗着,口里继续骂道:“死沈拓,烂沈拓,臭沈拓!可恶,这么对我的灵木麒麟,可恶!好讨厌!” 她骂着的时候,沈拓已经在她身后站着听了半天。听见她这样骂自己,沈拓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感到很新鲜,因此没有阻止,就这么听着,见她对灵木麒麟这般爱惜,心中如春天里的湖水在微风中微微荡漾。 程盼儿洗了好几遍,终于感到满意,起身站起,笑盈盈地对着阳光看灵木麒麟,开口道:“你又回到我身边喽,我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说着转过身,看到沈拓,全身霎时间僵硬。 沈拓盯着她一会,淡然道:“谢谢你帮我清洗。” 程盼儿浑身战栗,后退一步问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沈拓平声道:“这跟你没关系。”说着上前一步,伸手道:“给我。” 程盼儿将灵木麒麟藏在身后结结巴巴道:“这,这不能给你,是,是我的。” 沈拓坚定道:“这是我的。” 程盼儿扬声道:“才不是呢?你把它丢在茅厕里,你不珍惜它,你,你不配有它。”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勇气,敢这样说沈拓。 沈拓面色有些暗淡,声音也变得有些冷硬道:“你听好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珍惜它,还给我!” 程盼儿心里发颤,还是倔强道:“不,不给你。” 沈拓终于失去耐性,口中道:“我懒得跟你说。”说话间出手如风,将灵木麒麟夺了过来。 程盼儿只感到手心一空,在低头一看,灵木麒麟已经不见了,看着沈拓得意的面容,气呼呼地。 沈拓拿着灵木麒麟对她道:“你记住,这东西不属于你,别再打它的主意。”说完转身离开。 程盼儿气不过,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头扔向他,口里气道:“砸你!” 沈拓轻而易举地躲过,转身看着她,面色像一片乌云。 程盼儿看得心里发怵,转身就想跑,没想到撞倒吊桶,脚下一滑,“啊”得一声,整个人趴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事发突然,沈拓也是倍感意外,有些发懵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程盼儿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低头看着自己弄得一身泥水,狼狈不堪。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沮丧,强忍着眼泪低着头默默地从沈拓身边走过。 刚刚走到回廊处,迎面撞上沈慧和邱屏,邱屏首先叫喊起来:“程小姐,你怎么了?” 程盼儿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低声道:“摔了一跤。” 沈慧忙拉着她道:“来,快去把衣服换了,别着凉了。” 沈拓下意识地远远地跟在她们三人的后面,看着她们进了沈慧住的沁园,在院门口徘徊着。因为秀丽庄刚开业,为了方便打理,沈慧经常住在这里。 沈拓一直等着,想着程盼儿满身是泥水的样子,心里有些凌乱,看到邱屏跑出来,他上前拦住,问道:“屏儿,她怎么样了?” 邱屏很奇怪沈拓会在这里,看见他手里的灵木麒麟,回想着上次戴月别馆发生的事,眼光一亮,失声道:“哦,大少爷,难道程小姐摔倒,又是你干的好事啊!” 沈拓忙道:“当然不是我。” 邱屏问道:“那你管她做什么?” 沈拓不悦道:“让你说就说,哪来那么多废话。” 邱屏嘟嘟小嘴,道:“还能怎么样,摔得那么狼狈,心情肯定不好了。”说着就想走,走了两步,回身看着沈拓,又看着他手中的灵木麒麟,不解道:“大少爷,这木雕到底哪里好了,我看这世上会为了它争得头破血流的人,就只有你和程小姐了!” 沈拓的心刹那间微微一震,看着邱屏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灵木麒麟,不由得走到房门口。只见程盼儿已经换了一身新衣,坐在镜子面前,小声抽泣,两只小手不停地擦拭着脸上的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弄得一双小手湿漉漉的。 沈慧爱怜地帮她把弄乱的头发解散重新梳理,柔声安慰道:“盼儿,没事的,别哭了,小心哭坏身子。”程盼儿还是抽泣着。 沈慧只好拿手帕给她擦眼泪,又连着安慰几句。沈拓呆呆地看着,心里也感到不是滋味。 经这么一事,程盼儿是没心情再回去刺绣,沈慧也明白,就放了她半天假。程盼儿拎着包着脏衣服的包袱,打算回城南小院清洗干净,在这个时候,她太想见到云小雀了。 刚刚离开绣庄门口没几步,忽然感到身后一阵风,猛得被人从后面抱住,笑道:“还不抓住你!” 一听这声音,她立即浑身紧张,干脆利落地抬起脚狠狠地踩在身后的人的脚尖上。那人“哎呦”一声,随即松开了双手。程盼儿趁机往前连走三步,转身看着那人,果然是余耀棠。气急败坏嚷道:“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的瓜葛,你休要再打我的主意!”说完不敢多留,飞奔离去。 余耀棠想追,脚疼得厉害,只能作罢,气得牙痒痒地,看着她在人群中消失的倩影怒道:“哼,疯丫头!想让我放过你,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