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燕然怔了一下,短促而痉挛地呼出一口浊气,如枯木生根,站在原地。
长剑在喉,唯一能能感受到的,是那透彻心扉的寒意,仿若大雪弥漫的寒夜,踽踽独行于千里冰封的浩淼湖面,每走一步,湖面冰层上细微裂纹便会更多一份。
燕然缓缓抬头,视线从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离开,转而注视着眼前的青衣剑客,只见他瞳孔睁大,多种感情混杂于其中,恐惧、无奈、绝望,甚至还有些自嘲,他忽然想要长啸,自己含苞待放的一生,还未等到彻底绽放,便要早早凋零枯萎?实在是有些可惜,又有许多约定需要去兑现,实在是酸楚。
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弱小的他又能怎么样呢?真的就只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羊不成?!
燕然轻抿嘴唇,在那些错杂的内心思绪下,只觉得胸口一阵闷堵,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当然,他很清楚这寒意并非来自那名剑客的威仪压迫,而是源于他身体内的某一处,那一处不知是未知还是遗忘的角落,“好难受”,燕然呢喃一声便闭上了双眼。
身上的气机不知何故,凌乱不堪,虽然已经刻意收敛禁锢,却还是抑制不住在那奇经脉内乱窜的气机,除了砰砰合拍的心跳声,和剑客手中长剑颤动,犹如龙吟般的剑鸣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好安静,风声、闹声、水流声都充耳难闻。
好像过了许久,燕然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如同斗转星移般发生了改变,方才架在自己脖颈上的长剑不见了,那一袭青衫的中年剑客不见了,就连雅雪和橙儿也没了踪影。
不过眼睛一睁一合,他便置身在一望无际的冰山雪域,漫山遍野是银装素裹,他焦急地四处张望,可除了自己,再也看不到任何人的踪迹,除了自己的回声飘荡,再也听不到任何人的声响。
燕然茫然无措地置身在这冰雪世界,伸出双手去接住那飘落的雪花,看着手中的雪花越积越多,他猛地钻进双拳,将那雪花捏碎,开始朝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巅狂奔,漫天大雪如柳絮般铺向地面,好在除了跑得吃力些,那没至膝盖的积雪,好像也没有那么寒冷。
在距离那山巅不远处,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猛然回首,果不其然,在他刚刚走过的路上,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飞鸿踏雪泥,雁过留长鸣,可这雪地竟然不曾留下丝毫痕迹?!
他愕然,他惊讶,他不相信,世上真得会有留不下足记踏痕的雪地,是梦?亦或是死后的世界?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一声撼天动地的
嘶吼从远方天际滚滚而来,在燕然的耳边回荡不已,他抬首看去,一条遮掩住整个天幕的淡蓝色天龙自云霄而来,或许是注意到燕然的存在,那巨龙的蜿蜒身躯开始缓缓下沉,悬浮盘踞于山巅。
燕然正恐惧于淡蓝天龙无可匹敌的威势,耳中却听闻似曾相识的轻灵嗓音。
“好久不见啊,你还好么?”
燕然怔怔看着站在那淡蓝天龙头顶,正对着自己微笑的紫衣小女孩。
那小女孩看到燕然的木讷反应,天真烂漫的面容一下子阴沉了几分,嘟着嘴,带着几分少女专有的娇嗔懊恼语气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还未等燕然开口询问,那身穿紫色罗裙的小女孩却自问自答道:“哼,我就知道,不管对你多么死心塌地,你心里终究还是不会有我的一席之地,毕竟你的心思全都放在她身上。”
燕然不明所以,更无法辩驳。
紫衣小女孩容貌清丽,一双明眸仿佛会人言语,视线不愿离开燕然片刻。
“罢了,三百年前你就是这个样子,我也不会报什么希望,不过呢,我还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哪怕生生世世注定不能如我心愿。”
紫衣小女孩话音刚落,脸上又浮现出那抹天真无邪的笑容,可能笑容分明是那么悲切。
“有人禁锢你,便有人守护你,这是你的东西,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给你,但总有一天你会重新拥有。”
紫衣女孩伸出一只雪白手臂,抚摸着淡蓝天龙的头颅,那天龙一声鸣叫,朝着燕然缓缓游弋而去,停在燕然触手可及的距离。
燕然心有灵犀地触碰那条天龙,忽得,在这千里冰封的内心之地,一道淡蓝色亮光自巨龙和自己之间裂土而出,冰冻的雪域开始摇晃,枝丫上的白雪簌簌之下,那淡蓝色的光柱直冲云霄,似是要突破苍穹,又像是要挣脱束缚住自己的屏障。
那淡蓝色光柱连接着大地与天空,掀起了阵阵旋风,燕然隐约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他怔忡地迈开了步子,慢慢地走向那道光柱,越靠近,感觉体内的温暖气流越沸腾。
终于,燕然伸出手触碰到了那道似曾相识的光柱,那股神秘莫测的力量。
淡蓝色光柱在那一瞬间曲解变形,化作了数不胜数的淡蓝色光斑,将燕然紧紧地包围,那种感觉让人心安。
“西岭,记得有人始终在那里等你。”
眼前的雪域开始彻底崩塌,淡蓝天龙长鸣一声,开始变得模糊,而那紫衣小女孩的身形也如敦煌飞
天,缓缓消逝不见。
燕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睛里面流露的不再是恐惧与绝望,取而代之的则是淡然与自信。
剑客手中的长剑停滞在空中,剑气划破了燕然喉间的皮肤,一丝鲜红的血液慢慢地滑落。
橙儿、雅雪,包括那名剑客,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同一种表情,震惊的表情。
燕然身上缠绕着淡蓝色,如丝带般的光影,毫无疑问,正是这些凭空而出的光影挡下了剑客的致命一击。
一股杀气荡过燕然的眼睫,两道目光凌厉如箭,带着怨毒的气息射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