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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拢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夜幕降临了。一轮明月当空,毫不吝啬地洒下它柔和的月光。    夜空下的东塘庙会受到了感染,变得不再那么嘈杂。摊贩停止了吆喝,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亦轻言轻语祈祷,这一年一度的庙会此刻变成了人们祈福的场所。    许愿树下红绳满枝,十里水灯延绵不绝,不知瑶池边上的神仙是否能看得见?    钱袅袅戴着一具颇为滑稽的面具,捧着刚制作好的水灯,随着人群往河岸上赶。身边涌着一群群结伴而行的的少男少女,大都戴着面具。遮住了脸的他们反而放得开了,嬉笑打闹,不再那么扭扭捏捏。    更有胆大妄为的男子,抓住心仪少女的袖子,大声道:“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好不好?”周围一阵哄笑:“可别抓错人了。”一边又闹着要去掀开女子的面具。    钱袅袅莫名地伤感,柳仕成从钱淑德留下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他在什么地方?他在做什么?一天不见,竟有点想念。重新审视自己和柳仕成之间的关系,为结发夫妻,亦打打闹闹亲密  无间,可总觉得,还是缺了点什么。    是因为至没有圆房吗?不是,钱袅袅可以肯定地回答。是因为他对自己不够好吗?也不是,柳仕成对她无微不至、忍让疼爱,她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那到底,是缺了什么呢?    钱袅袅回过头,望着已经手拉手的青年男女,心生羡慕。    “是他吗?”顺着视线,钱袅袅突然看见一只熟悉的身影,逆着人群便想去寻。    “姐姐,你做什么。”钱淑德拉回她:“小心点,别被人绊倒摔着了。”    钱袅袅再次回头,那个人已经不见了。她继续往前走着,怀疑是自己看错了。那个人也戴着面具,不一定是他呢。    然而,他的妻子并没有认错。    柳仕成匆匆转身,脱离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站在河岸上,眺望着越来越远的钱袅袅,目光不曾离开过她一刻。    一天不见,甚是想念。    因为钱淑德的缘故,这样温柔的夜晚,他都不能伴在她的身侧。眼看着钱袅袅就要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人群中,柳仕成急忙奔过一座桥,在河对岸追寻她的身影。    钱袅袅终于在一处石梯处停了脚,她摘了面具,小心翼翼地将水灯放入水中,双手合十,目送它缓缓离开。    “她许了什么愿望?”柳仕成看向钱袅袅的水灯,月牙型的,很特别。再抬头望向钱袅袅,她正蹲在地上痴痴地盯着水面,眼中有小小的失落,衬上她一副小巧白皙的脸庞,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就这么一眼,柳仕成怦然心动。这样陌生的感觉令他手足无措,本能用手捂着胸口,安抚自己一颗乱了节奏的心。    不知不觉,爱已在心间。以前,他总认为,钱袅袅既为自己的妻子,疼她宠她,是他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可现在,他觉得,即使她不是自己的妻子,他也想拥有她,想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一想至此,柳仕成疯了似地在河中寻找那只月牙型的水灯。他拨开拥挤的人群,在河边仔细地搜寻,他要知道她的愿望,他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月牙型的水灯晃晃悠悠地挤在众水灯中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渐渐地靠近河岸。柳仕成狂喜,不顾一切地探出身子,河水沾湿了他的衣袖。    映着烛光,柳仕成迫不及待地打开水灯,可雪白的纸笺上什么字都没有,只有一团黑色的墨迹,像是不小心洒上去的。    柳仕成怅然地垂下手,心里空荡荡的。    钱袅袅今晚格外地安静,街边的美食也留不住她的脚步。钱淑德倒是很兴奋,一会儿跑到左边,一会儿跑到右边,对着钱袅袅不断招手:“快来,快来,这个东西好好玩。”    钱袅袅也不搭理她,只顾往前走。    “姑娘。”一只手拦在她面前,是位陌生的富家公子哥。她以为又是哪家乱搭讪的登徒子,正欲发难,又一并跑来另外三位,几乎是架着她,将她推到不远处角落里的摊位面前。    钱袅袅没来得及呼救,就被摊上的东西吸引住了。这个摊上,不卖吃的不卖用的,不卖字也不卖画,卖的是诗。    “这不来了一位客人吗。”富家公子哥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还不是我们绑来的。”另外一位公子反驳道:“说了早点来支摊,你们非不听,现在好了,窝在这个角落里,一张都没卖的出去。”    这四个人自称是东塘的“四大才子”。他们均是家底丰厚的少爷,整天吟诗作对,游手好闲,对自己的才学颇以为傲。这不,他们闲得在庙会上摆摊,卖弄自己的文学。却没料到一个光顾的客人都没有,他们见钱袅袅孤身一人,便起了“歹意”。    “姑娘别怕,我等只是请你来照顾一下我们的摊位。”富家公子在摊位上搜寻了一会儿,拿出四张竹笺塞钱袅袅手里:“姑娘选出一首喜欢的,我们送给你,不收银子。”    这笺是情笺,上头写了一串蝇头小字:兽炉沈水烟,翠沼残花片,一行行写入相思传。再看其他三片,也都是些缠绵悱恻的情爱之语。这四个人肚子里确实有点墨水,诗句美则美矣,但钱袅袅心里毫无波澜,一个都不想要。四人围在她身边,争先恐后地让她选这张选那张,都想让她拿自己写的那首。    钱袅袅见四人这么热切,不想拂了他们的兴致,便想随手挑一张。    “依我看,你们的诗这位姑娘她一个都不喜欢。”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音,钱袅袅喜出望外,嘴里的名字呼之欲出,可是他戴着一张狰狞的面具。    心里其实早有了答案,钱袅袅低下头:他不认我我又何必认他。    柳仕成提起摊上的毛笔,迅速地在竹笺上写下几行诗句,不等墨迹干涸,便递给了钱袅袅:“姑娘看看我这首,是不是比他们的都强。”    “吉祥粥,如意卷,龙凤呈祥,换你心,为我心,从此一心。”钱袅袅一个一个字仔细地读着,脸上渐渐堆起了笑容。她抬头望向柳仕成,从面具中触及到他极其温柔的目光,抿了抿嘴,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四人看着她的表情,面面相觑:他们竟然输了。    “姐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钱淑德不见钱袅袅,到处寻找。钱袅袅再回头,柳仕成已经不见了。    四大才子吃了败仗,个个不服气:“姑娘,给我们看看,这诗到底哪里比我们写得好。”    钱袅袅握紧手中的情笺,对他们笑道:“我知道你们的诗为什么卖不出去了?”    “为什么?”四人期盼地看着她。    “这四首诗,词意一首比一首妙,可我却不喜欢。”钱袅袅将四张竹笺还给了他们:“你们写的是情笺,诗中或是包含了你们的满腔情谊,可我却丝毫体会不到,因为你们不是写给我的。即使你们现在当场为我写一首,我亦不会喜欢,因为我喜欢的人不是你们。”    钱袅袅说的十分绕口,四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钱淑德挽着钱袅袅的手,好奇道:“姐姐刚刚说的话真奇怪,喜欢来喜欢去的。”她不经钱袅袅的同意,就抢过她手上的情笺:“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哦。是诗啊,牛头不对马嘴,好奇怪的一首诗。”钱淑德扫兴地将竹笺还给了钱袅袅。    钱袅袅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入袖中,淑德当然不会懂,这是柳仕成写给她的。她终于明白她和柳仕成之间缺的是什么了:他们缺的恰好是男女之间最珍贵的东西-爱情。    钱袅袅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这一张情笺解开了她的心结。她确定,柳仕成对她有爱,而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这个小气鬼。    感慨之际,跑来一个扎着小辫的孩子,拉了拉她的袖子,将一只红色的提盒塞到她的怀里,一句话不说,转身又跑开了。    钱袅袅好奇地打开盒子,一掀盖子,琳琅满目地全是各种糕点小吃,每种均只有一个,依这数量,大概庙会上的吃食全都在这里。    钱袅袅咧开嘴笑了,这是柳仕成第一次真心实意地送她东西,而且送的是她最满意的东西。    “姐姐,谁送的?”钱淑德见她笑容满面,甚是怀疑。    “上天赐的。”钱袅袅欢快地在街上奔跑,这一刻,她高兴得要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