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化?”红药苦苦思索着“我,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死了之后好像有人问我……” “是谁问你?他与你说了什么”云落猛地一个前倾凑近红药。 “我,我不知道,我记不起来了,我只知道他给了我一颗药,我吃了之后便觉力量大增”红药忍不住颤抖起来,无奈身子被定住了,痛苦从头顶传下,蔓延至四肢百骸,疼得她像是要再死一回。 “你再仔细想想,能不能想出关于那个人的事情,一点也行”云落甚至有些失控地握住了红药的肩膀“这对我很重要,你,尽力想想”。 如果不是那个人,现在也许就不一样了。 “我,我,啊啊啊啊”红药双手猛地收缩,抱住自己的脑袋,一股巨大的气流将蹲在一旁的云落震出去十几米。 云落翻了个身,稳稳地落在地上。 “红药!” 封印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冲破了,红药赤着眼死死盯着云落,仿佛在看一只猎物。 “咯吱咯吱咯吱”红药的脖子诡异地旋转着,一双红色的眼睛聚在云落身上的一处。 不对劲。 云落立马低头四处打量自己,在红色裙摆处瞧见一朵红花。 红花的颜色和裙子极为接近,云落早些时候竟是没注意到。 她的目标是云斐,同时也是她。 可是她不是男人,为什么,会选她? 来不及多想,红药早就伸直手朝她袭来。 云落抽下腰间的血赤练,甩了几下,右手紧紧揪着一端,左手顺着缎带滑过,紧紧握住。 她警戒地望着红药。 “呵呵呵,都该死”红药僵硬地笑着,身上黑雾突显,慢慢笼住她的脸。 果然,又凶化了。 红药身上的戾气顿时暴涨,整个身躯都被黑雾笼罩,很明显,这次凶化更为彻底。 云落默念咒语,甩出血赤练,绕在红药的腰间,一拉,将红药束住动弹不得,但是云落低估了此次红药凶化的程度。 比她想得更加彻底。 红药只是停了片刻,便发出更加尖利的叫声,徒手将血赤练生生扯了开来,同时被扯开的,还有她腰上的一层肉。 她拖着还在往下滴黑色液体的身子快速朝云落而来,指甲疯长,毫不犹豫地扯住云落的袖子,云落立刻收回血赤练,往边上一躲,反身抽过去。 但云落的衣袖还是被红药割破了一道。 “该死!”云落低声骂道。 红药就像是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好在云落还是有点本事,还是能够应付得了。 她将心思全部都放在了红药身上,殊不知,身后有一道黑影逐渐靠近。 待云落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有凛冽的寒气在背后蔓延,她心下大惊,急忙一把将红药打退好几步,收回血赤练往身后甩去。 “叮叮当当”是兵器掉落的声音,虽然挡得及时,但云落还是挨了重重一掌,一个没忍住吐了一口血。 “偷袭?”云落倒退几步,望着面前的人,擦了擦嘴角边的血“我就知道你有问题”。 紫色轻纱的年轻妇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云落。 “阿斐呢”云落垂下手,冷冷地盯着她“白白呢?” “他们不重要”老板娘拾起地上的剑,剑身在清冷的月色下泛着粼粼的光“重要的是你,阴姬殿下”。 云落忽然明白了,也许他们的目标至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云落,云斐不过是个幌子,方才短暂凶化的红药就是一出戏,借此支开了云斐和白白,只留下她一人。 她早该想到的,一只鬼,怎么可能在她与云斐的眼皮子底下给他们的衣服绣上花,除了客栈的老板娘,没有谁有这个可能去动他们的衣服。 “你是谁”云落捏紧手里的血赤练“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是谁殿下心中早有定数,想来也不用多说”老板娘勾唇“但是我也确实是凤仪客栈的老板娘——凤仪,奉主上之令在此等候殿下,想来我在这里,等了殿下许多年呢”。 “等我?你们早就知道我会过来?” “主上说殿下一定会来的” “他还真是了解我” “殿下身上有我们主上想要的东西,主上自然是要多看几眼”老板娘掂了掂手里的那把剑,漫不经心地笑道“那个东西殿下如今也是用不了了,何不交出来,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我不会给的”云落冷笑“做梦也得做个实际点的”。 “主上早就料到了,殿下真是倔脾气,五百年前不肯给,现在自然也是不会给的”老板娘举起剑,对着云落“所以,只能是动手了”。 “既然五百年前你们没从我这里拿走,那么五百年后你们也照样拿不走” “此一时彼一时”老板娘移动脚步,环着云落缓步走着“那东西现在对于殿下,不过是个摆设”。 “更何况,我们现在可是两个人”老板娘指了指云落身后的红药“凶鬼的厉害,想必殿下最为清楚了吧”。 云落面上浮出几丝震惊,随即很快又恢复如常。 黑夜浸染着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再过一两个时辰,天便要亮了吧。 “既然你们主上这么了解我,那么也该知道我死不了,我只要不死,就不会把它交出来,你们又何必白费功夫呢” “死不了,可并不代表不会受伤” 凤仪的剑呼啸着而来,红药也迅猛异常地冲过来,两个人将云落夹在中间,招招致命。 云落挥着血赤练对敌,但是渐渐落于下风。就在云落抵挡凤仪劈过来的剑的时候,红药僵直的手趁机死死掐住云落,云落感觉到一阵窒息。 凤仪寻准时机一剑朝着云落的胸口刺过去,云落咬咬牙,想着反正死不了,顶多疼一会,闭上眼直挺挺地准备挨这一下。 金属碰撞的清脆声。 “嗯,这似乎与小爷我想得不大一样” 云落猛地睁开眼,跌进一双满是笑意的眼。 楚二少爷手里握着一只玄铁镖,浮着一层冷光,镖身线条流畅,厚薄适中,镖刃极为锋利。 只见他略略一转,那细长的镖登时化作一柄短刃。挡在云落面前,轻松地打掉了凤仪手里的剑,手腕轻轻一转,刀锋后转,红药的手齐腕断下,红药被击退十几步,口中“呜呜”叫唤着,但是不敢靠近。 “鬼殿,此事与你无关,你为何……”凤仪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容貌平庸的青年,似是疑惑,但同时又有点畏惧地往后退去。 “谁说没关系,此事偏偏与小爷有干系,干系还大了”楚二少爷掂着手里的短刃,皮笑肉不笑。 云落听着这话怎么那么耳熟…… “鬼殿,这趟水小人还是奉劝您不要蹚”凤仪捡起地上的剑“主上虽说要与你几分薄面,但您若不要,便得罪了!” “薄面?脸皮这种东西小爷最不稀罕”楚二少爷无所谓地耸耸肩“好久没有动动身子了,来,过来陪小爷试试”。 凤仪举剑,还未来得及比划几下,顷刻间便直直地倒下来,扬起一层尘土。 胸口处不偏不倚插着另一只镖,没入胸口,正中要害。 楚子衡下手干脆直接。 能死就不给活。 云落走到她身旁,弯下腰“你知道自己会死的,为何不求饶”。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活”凤仪嘴角缓缓渗出血来“为主上而死,值得”。 云落面无表情地直起腰,看着凤仪眼中的光慢慢暗下去,眸子却一直盯着漆黑的夜空,好像是看见了什么让她满足愉悦的东西。 “如今真是越发不像样了”楚二少爷摇摇头,一扬手,那只镖便回到了他的手里,与短刃并在一处,叹息道“一个不如一个”。 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镖明明已经插入血肉之中,但是出来的时候却不带一点血,楚二少爷收回手时,手上也是干净得很。 红药站在原地,没了指挥操控她的人,看起来有点茫然,余光扫见云落裙摆的红花,又立刻猛扑上来,以一种恨不得将云落拆吃入腹的决心举着没有手掌的胳膊摇摇晃晃地冲过来。 楚二少爷面带同情地一只镖飞出去,红药应声倒地。 挣扎了两下,也不再动了。 “啧啧,总算干净了,咱们走吧” “你是谁?” “翠花,这句话你一个晚上是要说多少遍?”楚二少爷回身看她,笑眯眯的。 “四荒有资格使用‘掠杀镖’的人,只有鬼殿,方才我听那人喊你鬼殿,这个身份你该是坐实了,酆都北阴帝姬见过北邙山鬼殿”云落系好血赤练,不咸不淡地示意了一下,问他“鬼殿不在北邙山,来这里做什么?” “小爷说是来救你的你信吗?瞧瞧你这语气,这态度……”楚二少爷哼哼,收好自己的两只镖。 “你为何要骗我?”云落此刻的脸一定很僵硬,比红药还要僵硬“酆都与你北邙山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既无仇怨也无交情,你是来这里看我笑话吗?” “小爷可没骗你啊,骗人的明明是你”楚二少爷不甘地盯着云落“小爷本来就姓楚,在家中排行也是第二,何时骗你了,除了没将脸给你看小爷还有什么没告诉你,倒是你,小爷从来不知道酆都大帝取名这般妙,闻名四荒的阴姬殿下芳名翠花?” “咳咳咳,这个”云落掩着嘴假装咳嗽一声,居然有点不敢看面前的楚二少爷——毕竟当着人家的面被揭穿了,总也是有点羞愧。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么”云落小声嘀咕“反正你现在知道我长得什么模样,我却没见到你的模样,这算是扯平了,告辞”。 说罢,转身便走。 她不能逗留太久,四荒中皆盛传北邙山鬼王杀戮成性,嗜血成瘾,且她酆都与北邙山从没什么交集,帝父说过不能与他有何瓜葛,越少接触越好。 要知道,她之前可从来没见过这位赫赫有名的鬼殿啊。 没想到,这就看见了…… 最近真是倒了血霉,又是凶鬼又是鬼殿的,她云落得罪谁了? “哎,这怎么能算平了呢?”楚二少爷笑意盈盈“小爷可是救了你一命”。 云落气结,明明是他一直在看她笑话,可现在她竟是无言以对。 “不知鬼殿想要什么,若是云落有,该给的一定会给” “哦,原来叫云落啊,总是比翠花更适合你一些” 楚二少爷漫不经心地玩着肩上的一缕散落下来的头发,若有所思地瞧了瞧她腰间的铃铛。 “罗刹铃不是云落应允便能给的,且鬼殿拿去也无用,鬼殿还是想想其他的吧” 云落按住腰间的铃铛,冷淡地盯着他。 “谁要那破铃铛了,唔,小爷现在还没想好……哎,你别走啊,等等小爷” 云落干脆利落地往回走,头也不回道“鬼殿若是想好了便来找云落吧,云落此刻急着办事,先走一步”。 “你总得看看你救命恩人长得什么样子,记清楚了,日后好还恩情” “刺啦” 云落下意识地回过身,怔了。 楚二少爷眉眼生得挑不出一点毛病来,棱角分明,眼睛在清辉下泛着莹莹的光,眼角的泪痣随着他的笑一颤一颤。 月华灿灿,星光皎皎,不及眼前人浅笑。 从来邪魅不羁,却也清俊如白月光。 看他虽是美貌,那美貌中却无端生出一股杀气来。 “小爷楚子衡,北邙山鬼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