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谢府每天的鸡飞狗跳,乱七八糟,好生热闹的日子,柳府是冷清的,冷清倒也不显空寂,而是一种文人高洁清冷,柳府向来是静雅至极。
柳丞相柳玉是一个看起来很温雅的文人,古井无波大概是用来形容他,通宵灯火明,手中执卷,灯火打在脸和书上,至三更天才睡,睡不久便醒来安排府中一切事物,才例行早朝,规规矩矩,让人激不起半分血热,在他身边会感觉到宁静,好似过了几十年也不会变一般。
柳暮雨刚回家的那会,柳玉眼睛霎时明亮如星月,压了一下手中书卷,喊了一声暮雨,然后很轻的语气重复说一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没有多问,像是怕破坏了一场镜花水月,这已经是柳丞相多年来最大的情绪起伏。
接到谢府上门提亲的聘礼,柳玉是沉默了好久,然后才去问的柳暮雨。
柳暮雨眼睛弯弯的笑了起来,然后甜甜的说道:“我知道了,父亲。”
无波无浪,外头传来的点点滴滴,都与之无关,嫁给谢挽风这一点,外面人都说着可惜,替她委屈,只是...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
子非我,焉知我知鱼之乐也。
从古至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是天道,幸好,这个天也会照眷顾一下有心的世人,听到谢家人送聘礼来,柳暮雨就掩住内心一丝难以擦觉的雀跃,所嫁之人,起码是那个自己幼年时一见倾心的对象。
五岁那年,她便知道,原来世间真的有一眼倾城的人物。
月色洒落他身上,他靠树而坐,眼中应着天空中的点点星稀,眼如星河,眼瞳透着幽寂深邃的黑,黑的发亮,像是打磨光滑的黑曜石,眉如墨画,画仙之手勾的眉,画的轮廓,添的骨肉,远远看去,竟是有种不真实的美好。
男孩白皙修手指轻轻捻起旁边的一片叶子,懒懒洋洋的胡乱吹着不知名的曲子,曲声弱而不绝,空灵悠扬,蝴蝶扑翅翻飞,落在他捻叶的关节上,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看着蝴蝶,停下了吹奏。
她到他旁边坐下,双手捧着脸颊,侧过脸,眼睛直直的盯着对方,谢挽风倒也没像现在这般讨厌,见到柳暮雨过来,只是温温柔柔的一笑,被这一笑被迷得昏昏沉沉。
他问,小娃儿,你是从哪来的。柳暮雨早就被迷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也不知对方说了啥,就顾着点头喊他漂亮哥哥,惹得谢小孩一阵发笑。
那天晚上,谢挽风和柳暮雨谈天说笑了半天,然后就带着她抓蚯蚓钓鱼,偷番薯考来吃,柳暮雨记得那晚是快乐的,这份快乐很长,整整一个晚上,也很短,一天不到,一别就十二年。
闭着眼睛思绪竟飘至十多年前的往事,懒洋洋靠坐在梳妆台前,抬眼望窗外,庭前紫燕衔泥低飞,落在摇摇坠坠的树枝之上,吱吱喳喳叫个不停,心也跟着跳个不停,扰了心里清净,脸颊爬上一丝粉润,嘴角梨涡浅陷,似笑非笑。
初次相遇,便一见倾心,此后再难动心。
懵懂时初识,宛若见到摘仙下凡,心里悸动,这一动便是多年难忘,仅是连回忆,都这般鲜明,她想快点见到那个男孩,外界传言多不堪,他都喜欢她回忆里那个小男孩。
“小姐,你在想什么这么高兴。”在身后帮自家小姐梳妆的小丫鬟翠云说道。
筱芸今年才十三岁,为人颇有些未经世事的天真,见小姐在一旁痴笑,便忍不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