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则盯着白止,语气是询问,但是眼中光景却是如同深潭。
白止心中一肃。
他感觉自己似乎说多了。
秦王之所以要调北域的军卒过来,当然不只是为了救出蒙骜他们,更是为了同这三国联军一决生死。
但是如今白止说出了攻心计之后,秦王所需要考虑的也只是拖住魏无忌罢了,不需要再行险招。
毕竟北域还有月氏作祟,这种机会按照月氏的脾性是肯定不会放过的。
而秦王的心里,应该已经有了人选。
但是这个人,不能由白止说出来。
白止面上不动声色,脑海中一亮,迅速开口道
“禀王上,我秦国朝堂之上,最擅领兵作战之人,莫有出蒙骜将军左右者。
蒙骜将军此次并非,非战之罪,而是有小人作祟,让蒙骜将军失了先机。
虽然如今蒙骜将军身受重伤,且被围于齐云山中。
但是微臣当初获得了一枚由妖国长公主赠与的补天丹。
想来对蒙骜将军大有裨益。
微臣愿意将这补天丹交由王上赐予蒙骜将军,助其恢复伤势。
战场一事微臣不甚了解,但是想来蒙骜将军恢复过来的话,一定能想到法子突出重围,返回岸门关。
依托地势,拖住那魏无忌!”
赢则深邃的眼眸微眯,微笑着摇了摇头:
“补天丹虽好,但是我秦国也并非没有效果比这补天丹更佳的丹药,此事孤自会想办法。
不过仅仅由那残余秦军突破重围,即使能离开,战损也不会少。
而且,仅凭蒙骜,想要拖住魏无忌,难!
不然他也不会被困在齐云山。
刚刚止儿你说秦国朝堂之上,领兵作战一事无有出蒙骜左右者,倒是有些不对。”
白止眨巴了一下眼睛:
“莫非王上是说,王龁将军?”
赢则摇了摇头,轻声道:
“蒙骜善战,然战必以正势而压,少奇谋。
故而在此等兵力悬殊的战役之中,难有建树。
王龁亦然,而且王龁领军相较于蒙骜而言,还是稍差了一筹。
虽多了血战之势,却少了光大浩正之感。”
白止皱眉:
“那王上说的人是?”
“洛河。”
白止有些错愕,瞳孔微张的看向赢则,讷讷道:
“王上,洛河伯伯,不是,洛河将军如今是咸阳禁军统领。
而且已经守卫咸阳十余年,几乎没有外出领兵作战的经历。
他领军的能力,真的比蒙骜将军还厉害?”
赢则微微沉吟:
“说是比蒙骜厉害,倒也不至于。
两人各有千秋,但当世名将,必有洛河一席之地。
相较于蒙骜以势压人的打法,洛河更擅奇谋,尤擅于以少胜多之战。”
白止倒是知道洛河隐藏的很深,但是真不知道洛河在秦王的眼中评价如此之高。
眼中有些许好奇,开口道:
“王上说洛河将军在当世名将之中必有一席之地,那为什么洛河伯伯一直声名不显呢?”
赢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追忆,深深地看了一眼白止,轻叹一口气道:
“洛河之所以声名不显,与他之前在战场受到了重伤有些关联。
当时他受创极重,本来想直接辞去官职。
但是孤没有应允,他便选择返回咸阳担任禁军统领一职。
而且,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当时秦国,乃至七国之中,所有武将的光环都被一人压了过去。
他就是你的祖君,白起。”
白止默然,秦王眼眸微眯,轻声开口:
“当时我秦国,无其他武将之名,就连蒙骜,王龁,都是声名不显。
七国之中,文称最者不闻,然武将之最,非你祖君武安君莫当。
你洛河伯伯作为你祖君地大弟子,追随其经历大小战役无数。
你祖君的军略,洛河已习得真传。
其实当时不少由你祖君指挥的战役都是交由洛河来完成。
以少胜多的战役,洛河打过不止一回。
如果想要施展这攻心计,洛河,必不可少!”
赢则轻出一口气,看向白止道:
“孤相信,你这攻心计最重要的一环,洛河定能完成。
觐时,若计得成,我秦国能破此困境,你当据首功!”
白止弯腰低首,沉声道:
“微臣不敢......”
赢则笑着摇了摇头,看向赵焕道:
“事不宜迟,你去把洛河叫过来。
还有那遣人去魏国散播谣言一事,你也安排下去。”
赵焕表情微肃,恭声应是,转身离去。
秦王则是看向了白止,眼神复杂,沉吟道:
“止儿,孤想问你一件事。”
白止迅速道:
“王上请问,微臣定知无不言!”
“孤知道你如今已经破入了三品境界,还是墨修。
孤想问问,你今天在章台宫外的行径,究竟只是因为那崔胜是墨修之人。
还是,为了针对那平阳君,和宗正署。”
白止心中微肃,沉声开口:
“禀王上,微臣当时出言相阻,不仅仅是因为那崔胜是墨修之人。
也不仅仅是为了针对那平阳君,宗正署,更是为了我秦国的万世之基!”
白止仰头,正对赢则的视线,开口道:
“我秦国,从微末崛起,自商君变法而始,依法治国。
尤其在王上的手中,日渐盛强,雄踞七国。
但是,不论是当初的天人之争,还是此次的蒙骜将军战败,秦国身陷险境。
都是因为一个原因,那就是我秦国出现了问题,出现了一个关乎国体的根本问题。
法虽严而未全,法虽行而未果。
我秦国的治国之本,便是法制。
那独立于法制之外的宗正署,便是这个问题的症结所在。
王子渊大人,看出了这个问题,甚至愿意一死以全国本。
但是现在看来,却似乎终究无果。
如果依然不解决这个问题...”
白止深吸一口气,看着面色逐渐严肃的秦王,继续道:
“我秦国,离亡国不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