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件大事,女史忙着禀告给太子妃,周嬷嬷忙着请掌医娘子,面对一屋子人期盼激动的眼神,林掌医沉吟片刻道: “目前脉象还看不出是有喜,不过娘子月事迟了也是怀孕的征兆,再等几日,我和方掌医一起来把脉,那时无论是否怀孕都能看出来了!” “不过这几日一定要小心,特别是饮食,我会开张单子写明吃食忌讳,另外,朱女史也会留在萧熙院把关,我每日都会来把脉!你们有任何情况立即来报与我!” 等人都散去,李嬷嬷斩钉截铁道:“肯定是怀上了,娘子的月事每月只有一日之差,这也是正常的,可这都六日了还没来,上一次娘子侍寝是在九月初七,算一算,时间也合得上!” 李嬷嬷是进宫前生育过的,其余几位都没有嫁过人,也没有经验,因此都信服了李嬷嬷的话。 屋里十来个服侍的都喜笑颜开,无他,不管蓁娘生个郎君还是娘子,后半辈子总算有了依靠,她们做下人的,日子也会跟着好过。 太子妃知道这个消息后心里五味杂陈,作为主母,庶子也是她的孩子,何况她已有嫡子,可作为女人来说,她的夫君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这滋味,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还是陈嬷嬷出声道:“娘子可别在这个时候吃醋,她就是生十个孩子,那也是你的孩子!” 太子妃哭笑不得:“我虽然心眼小些,也还没有那么容不得人,韩氏怀孕是件好事,咱们宫里的孩子就是要越多越好,再说...韩氏也是老实人,庶长子从她的肚子里出来,我还是可以放心的...” “说不定是个娘子呢!”这下陈嬷嬷倒是小心眼起来,太子妃懒得理她,“这事先别声张,待会儿叫彩萍去宜秋宫一趟,好好交待一番,阿郎那里我来说!” “是!” 李晖接过太子妃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把脸,惊讶地看着她,太子妃觉得好笑:“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是说韩氏可能怀孕了?” 太子妃只得把话重复一次:“她身边的嬷嬷和女史都发现月事迟了,又结合了一下侍寝的时间,十有八九是怀孕了,只是现在还看不出来!” 说到侍寝,太子妃心里小小的酸了一把,李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感觉,不说韩氏,高氏宇文氏几个是从前就跟着他的。 除了高氏的孩子夭折了,陈氏小产过一次,他正值壮年,膝下只有一子,妾侍连个消息都没有,他几乎都不抱希望了,觉得这就是命了,结果妻子告诉他韩氏怀孕了! 见李晖愣着,太子妃拉了把他的胳膊,“不管是男孩女孩,都是好事,咱们也能堵上某些人的嘴了!” 李晖握着太子妃的手往内室走去,“这些事交给你我很放心,韩氏的为人你比我清楚,她身边服侍的人你安排,若是她有了什么想法,也不用顾忌她的肚子!” 太子妃嗔了丈夫一眼:“这是什么话!我还想着要赏她,你倒好,这就要准备杀威棒了! 李晖头枕在妻子肩膀上,看着她鬓角柔软的发丝,抬手捏捏她的耳垂,轻声道:“不过就是怀个孩子,一切照旧,不用特殊对待!” 太子妃任他倚着,拉着他的手,看着铜镜里面的丈夫柔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怕她仗着怀孕就得意起来...” “但是我怎么可能让那种事发生呢!你不用担心我,我要做好一个妻子,要让你安心的在外面拼搏,家里的事都交给我就好!” “家...”李晖反复念叨这个字,满心的感动,他是何其幸运,先是聪颖大方的韦氏,然后是此时这个美丽温柔的王氏。 她们都深爱着自己,韦氏为了他耗尽心血,王氏为了他不肯听从父母之命嫁给如意郎君。 以她的身份随便嫁个夫君都是人中龙凤,受尽宠爱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可她偏偏要嫁给他,成婚之后的每次见面,她的脸上都是不加掩饰的爱慕。 为了他,为了储君之位,王氏几乎把母家和外祖父楚王府都拖进这潭深水。 他时时都在提醒自己,韦氏薨了,外祖父永安侯一把年纪还在暗中使力,岳丈新章侯和岳母新阳县主、伯祖父楚王,都在支持着他。 不为自己,为了身后这么多人,他也要抵住一切爬上那个位置... 李晖深吸口气,吻了吻太子妃的脸庞,道:“我有点饿了,你陪我吃点东西...” 李嬷嬷等人列出了一系列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满屋的人恨不得替蓁娘把起床喝水吃饭的事情都做了! 蓁娘摸着自己的肚子傻笑,她觉得好神奇啊!虽然在家里几乎每年都能看见婶娘嫂子们的肚皮鼓起来,然后几个月后家里就多了个小宝宝。 但这种事情落在她的头上,她还是觉得一种奇妙混杂着甜蜜和感动的心情持续着。 李嬷嬷不许她老是摸肚子,怕孩子小气留不住,太子妃指了两个奶母坊的嬷嬷来照顾蓁娘,另外还有两个司则女官、两个掌医一同照顾。 太子妃身边的嬷嬷道:“娘子年纪轻,也是头一遭怀孕,凡事要听嬷嬷娘子们的话,有什么事也要说出来!不要害怕!” 又转头对奶母坊嬷嬷道:“你们须得尽职尽责,好生照顾娘子,每日有什么事情都要报给女史,再由她们上报给太子妃!” 那几人唯唯应诺,蓁娘觉得这个阵仗会不会太大了,周嬷嬷嗔了她一眼:“你怀的是皇孙,就这几个人有什么多的!你别想这些无关紧要的,安安心心的吃喝睡,我们就阿弥佗佛了!” 蓁娘吐了吐舌埋头喝鸡汤,忽然记起一事:“对了嬷嬷,付嬷嬷和林嬷嬷还有那四位娘子的住处可安排妥当了?” 周嬷嬷给她剥橘子的手不停:“早安排好了!我们几个也商量了一下,她们虽是来照顾娘子的,不过也只懂得照顾你的肚子,像平时服侍这种活还是我们才行!” “所以咱们各司其职,每日间你的日程由她们来安排,其他的事情还是我们来负责!” 蓁娘拉着周嬷嬷的手道:“这几个月就辛苦嬷嬷了!我都记着呢,你也交待下去,平时对那几位要如同对你们四位一般!万不能让人觉得我怀个孩子就这么轻狂!” “这个还用你教?我早就嘱咐过了!咱们以礼相待,她们办起事来也会多加一份责任心!” 从确认怀孕那天起,蓁娘真的觉得身上套了一层枷锁,首先就是饮食和出行,付嬷嬷生过六个孩子,都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对蓁娘的饮食就做了番调整。 厨房里单独开了个灶给蓁娘,每日都有吃食备着,头三个月最是孕妇小心的时期,付嬷嬷每日定的是五餐,每餐只吃少量。 诸如茶、酒、药这些东西是不能沾的,同时也扶着蓁娘每日晨起傍晚都要出门走一会儿,这三个月虽然内廷上下都已知晓了蓁娘有喜了,但却没有一个人上门来祝贺。 蓁娘不免觉得奇怪,付嬷嬷道:“头三个月孩子小气,忌讳见生人!” 原来如此,蓁娘忽然记起家里的嫂子们好像都是过了几个月才宣布有喜的! 忍过了反复的孕吐期,蓁娘站在铜镜前,捞起裙子左右转动看着微微隆起的肚皮,太奇妙了!里面居然有个孩子,嬷嬷说这个时候他还只有西瓜子那么小! 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的体会到阿娘的辛苦,有时不知想到哪里去,说哭就哭一场,付嬷嬷道:“想哭就哭吧!憋在心里更难受,只不过娘子哭了这一场就罢了!” 过年前,太子妃发了话让每人把带给娘家的话写张条子,统一交给太子派来的一位宦者手里,由他指派人分送各家。 蓁娘因这事一扫之前的多愁善感,兴奋的了不得,又想着家里现在是什么样子,长辈们有没有想她? 弟弟妹妹还调不调皮?阿姐有没有再添外甥? 总之有一点可以肯定:亲人们收到自己的消息,一定会如同自己现在一样惊喜! 沈季平松了口气对几位同僚道:“都送出去了! 郑良泽抚须道:“虽然这件事对齐王等人未必能造成多大的威胁,不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咱们既不能引起陛下的怀疑,也要放松齐王的警惕,这样做也是最保险的办法!” 其余人皆点头赞同,李晖问起高琦另一件事来:“老二那边有什么动静?” 高琦起身回道:“说起东海王也很奇怪,虽然表兄大出风头,但他却仿佛与此毫无关系,现在他身边也围绕了一群投机取巧的人,令他烦不胜烦!” “听说他有意请旨前往封地,不过碍于与陛下的隔阂,一直不敢开口...” 李晖叹了口气,老二历来就是这样,上有他这个嫡出的兄长,下有受尽父亲宠爱的弟弟,夹在中间的他也很难做。 只是前几年胡氏煽动父亲主要对付东宫,老二尚能松口气,还偶尔私下来见他这个兄长,令他也颇觉感动。 随着老三的风头正盛,老二更加沉默,若不是这次战事让他多了个折冲府长史表兄,他这个郡王都要被人遗忘了... 李晖正色道:“高卿交代下去,随时注意东海王府的举动,老二做这个决定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只要他还没开口,中间无论生不生变故,咱们都要掌握着细节!” 高琦郑重的应诺,沈季平捧着热茶杯抿了口,舒适的出口气:“又是一年过去了,咱们须得对有些人做点锦上添花才行...” 几个老少狐狸相视一笑,李晖也拢拢袖子,盯着面前的谍报... 新年封笔前的朝会上,齐王李璋呈上了齐地这一年详细情况奏折,足足有两指厚。 天子当即就细细阅读,然后递给了几位阁老,那折中细数了齐地关于粮食收成、民生经济、学府吏治的情况。 比如今年和前两年的粮食总和,除了交给京城的粮食,还能满足齐地全部人口吃上三年,今年还在颍州大旱时支援了两万石粮食。 齐地平原县发生一起两族之间的械斗,县令张生不顾自身安危,以血肉之躯挡在中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避免一起大规模流血争斗。 而那发生争执的起源乃是两族人因灌溉水稻的水塘使用问题,张县令拿出修葺县衙的银钱把那水塘在两边各修一条沟渠。 见县令如此用心,那两族人也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没用两个月就修好了沟渠,这样一来就解决了两族人谁先使用的问题了。 天子阅后大加赞赏:“都知道宰相侍郎是肱骨大臣,但是这些县令才是离百姓最近的官员,朝廷的策令再好也要这些人执行到位,天下才可太平!” “这张卿今年五十五岁,做了平原县县令才两年,这两年县内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确是个办实事的!” 宰相徐榕也赞同道:“县令虽是外放七品官职,然我与在座的同僚都有不少是从县令做起的,大周国运昌盛,自然也人才济济!” 天子抚须对群臣道:“既如此,就将这张生提职吧!让他充作天下县令之表率如何!” 不过是一个县令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还天下表率!那去年江南那个视察灾情被大水差点淹死的县令,怎么不见有人为他表功? 御史何生微微皱着眉忖道,正欲出言反对,只听齐王诚恳道:“按理陛下隆恩应该叩谢,但我早前就欲褒奖这张生!” “他却急忙写了封信给我,只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事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他应该反省没有及时解决这种隐患,万万不敢受到表扬,两族械斗之事过去之后,他便亲自领着人去各乡各村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