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有三省,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之首皆为相,只不过中书令除了宰相的职责还手握两万南衙军,地位便比其他两相高了许多。
如今的中书令便是宫茂时,宫家大小姐的父亲。
而这位张相便是尚书令。
陆云灏嘲讽道,“你知不知道外边怎么说,说张家给你送了份大礼,所以张家那长子,一首七绝狗屁不通却已经成了内定的榜首,我却不晓得你什么时候收了他张家的东西。”
“旁人如何想与我有什么关系”,姬桁半点不把外边对他的言论放在心上,他也确实没有收张家的礼,要不张枫也不会到现在还想方设法的给他送帖子送东西。
“依张枫现在的位置,给儿子安排个六品斋郎不算难事,何必弄这些出来,难道不知道他那儿子几斤几两”,陆云灏厌声道,“我就一直都搞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把这烂摊子扔到你身上。”
姬桁收了笑容,安静了许久,半晌后才像是自嘲一般道,“因为只有我孑然一身,可以真正的帮到他。”
陆云灏皱眉,“什么意思。”
“自古皇族都借世家而立足,百年之后各大世家各个手握大权,为了削弱世家,举孝廉,察举制,九品中正,哪个都是手段,如今的科举,自然也是”,姬桁淡笑一声,这才继续道,“我就是他手里最合适的那把刀。”
所以与其说皇帝为了安抚命他为此次科考的考官,更不如说这本就是他的真实意愿。
皇帝依仗着各大家族的力量,却也想尽了想法削弱家族的力量,但门荫才是大齐的根基,他不敢惹怒根基,所以即使有科考却还是提出了考试不糊名这种明显照顾世家的说法。
考官不敢得罪皇帝,但也不敢得罪世家,更不说是科考的考官,本就是各大家族里的才俊人物,对他们而言立国为辅立家才是主。
只有姬桁不是。
他姓姬,背后是庆国公府,他的母亲更是前朝太傅之女,就算是在这遍布权贵的长安,姬桁也是最尊贵的那一层。
可他又不一样,姬桁的身份如此显赫,却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姬桁是没有家族的人。
没有家族,也没有亲人。
也许外人并不知晓,可皇帝最清楚不过。
陆云灏看着姬桁,他觉得悲哀,又觉得寒心,陆云灏沉默了好半天终于道,“我知道你是他的一把刀。”
我一直都知道。
“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能忍受做他的刀!”陆云灏越说越愤怒,
“王爷为他放弃了皇位远走西北,换来了从京城派来的监军,苦守沙漠这么多年追击唬人有功,却因为擅自动兵受了责罚!你呢,如果没有你他哪来的东宫六率去和岐王争,如果不是你他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你和王爷到底为了什么,为什么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为他如此卖命!”
“值吗?”
陆云灏问姬桁。
真的值吗。
姬桁却淡淡笑了,
“是不值。”
“那”
“我四岁的时候,母亲离世了,在年初的那几天”,姬桁看向窗外,像是在看着曾经的回忆,“母亲死了,可府上新添了小公子。”
母亲死的那一天,是他的亲弟弟死的那一天,也是姬昇出生的那一天。
在最热闹的过年。
所有的喜庆都被夫人的死全数打断。
姬桁其实有些记不清了,他那时还很府上的人告诉他夫人生了病,可姬桁却恶心的厉害。
他想自己闯进那间屋子的时候,被他曾经换作姨母的人浑身赤裸的被他那人人都说痴情的父亲压在身下。
姬桁天生聪慧,远比寻常孩子成熟的多,那一刻他居然明白了他们在做什么。
女人尖叫的声音,白花花的,小姬桁跑了出去。
他恶心的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那时他的母亲还怀着身孕,姬桁不知道那是弟弟还是妹妹,可母亲很欢喜很幸福,她那么喜欢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可是半年后的除夕,她发疯的说如果没有这么孩子她的好夫君也不会做出那种事,然后在姬昇生下来的那一天,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毫无留恋的扔下了姬桁。
再也没有回来。
从此,姬桁便再也没有家了。
姬桁忘了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只记得父亲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把他丢在屋外,不许任何人管他。
外边下着雪,姬桁擦干了眼泪跑出了姬府,过年了,街上空空荡荡的,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然后他遇见了曾经的皇帝萧泽,十七八岁单薄的不像话的少年。
“那时他还不是太子,母亲身份卑微只不过是个最不起眼的皇子,就连府邸也破破旧旧寒碜的很”,姬桁道。
然后在他快冻死的时候,吃到了一块热腾腾的烤红薯。
再之后,姬桁又遇到了被萧泽抱回来的九皇子萧烨,与他一般大的年纪,发着高烧却紧紧抓住萧泽的衣服,微弱的喊了一声哥哥,然后撑了一天又一夜。
值吗?
姬桁已经有两年未曾见过萧烨,所以不知道他觉得值不值。
但他觉得不值。
只因为当年一块烤红薯,换了他一双腿,一身的骂名。
可这已经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主动对他好过,却不图回报的人了。
虽然那也只是曾经。
陆云灏不说话了,他有疼爱他的父母,还有可爱亲近的弟妹,感受不到黑暗中的人在怎样的生活,他想来想去也只能道一句,
“但你也不该这样不珍惜自己。”
姬桁瞧了眼陆云灏一脸悲戚,他倒是笑了,好像经历过这些的不是他而是旁人。
“再珍惜也不过多活些年岁罢了”,姬桁淡淡道,他并不觉得活着有多珍贵,也不觉得活着有多惬意。
但他也不想死,世上想看他死的人太多了,他还不想让他们如愿。
所以姬桁他敢疯,他谁也不怕得罪,谁的情也不会领,所以他才是最快最合适的刀。
陆云灏想说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东西,什么人能让你多一丝留恋与不舍,可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来。
也许真的没有。
陆云灏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想了想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算了不说这些了,对了今天过来除了看看你,还有一件事。”
姬桁抬了抬眼皮,翻着手中的书,“什么事。”
“把你那长安第一美人的小侍妾叫出来让我看看”,陆云灏一脸的兴致。
小侍妾三个字砸进了姬桁的耳朵,姬桁翻书的动作蓦的停了一下。
许是外边天太冷,又或许是刚刚的话太寒,陆云灏突然提起灵鹫,那张总是弯弯的笑眼猝不及防的侵占了姬桁所有的视野,那句“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也同样猝不及防的钻进了他的耳朵。
落在书页上的指尖,冷不丁的颤了一下。
昨晚守了他一晚上的,他的小侍妾。
姬桁难得的陷入了沉思,陆云灏问了话结果姬桁居然没搭理他,有些不大爽,“问你话呢,你家小侍妾呢?叫出来看看啊。”
姬桁回过神来,眉头不悦大的蹙了蹙,
“我的侍妾,为何要叫出来给你看?”
“不是”,陆云灏傻眼,“不过一个妾氏,让我看看又能如何?再说了你又不在意这些。”
姬桁一时没想反驳,他确实不大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但听着后边这话,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不大舒服。
不知怎么,姬桁就是不想让陆云灏见到灵鹫。
“她还在休息”,姬桁拒绝。
“休息?”陆云灏觉得姬桁在骗傻子,“这都快晌午了,还在休息?”
“她昨晚累了,我想让她休息到什么时候她便能休息到什么时候。”
姬桁挑了挑眉,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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