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玲珑赤红着一双眼睛冲进容修的房间,一把抓住容修的衣领,把他拉向自己,盯着他的眼镜一字一句吼道,“听好了,小子!老娘不——玩——了!” 说完,扭头就往外面走, 容修一边低头整理自己的衣领,一边道,“为什么?” 周玲珑有心不理这丫的,可还是气不过,又气势汹汹扭头回来大吼:“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你骗我去挑起宇文萧和薛岳的战争为了什么?别告诉我是为了天下苍生!天下苍生为了你的宏图大志已经血流成河了!没有你蓄意挑拨,有哲驭那老奸巨猾的在,薛岳早晚归顺宇文萧,可是现在哲驭死了,薛岳和宇文萧成了不死不休,这仅仅是你为了拖住宇文萧的一步棋而已,就已经牺牲了成千上万的无辜性命!下一步你又要怎么做?又要牺牲多少人命?人命对于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对吗?你比那些挥刀的刽子手更可怕!他们一刀下去,只是一条人命。可你,一句话,就要了千万人的命!” 周玲珑的眼中已涌出了泪。她边说,边向后退去。想到那尸横遍野的场景。她又微微的抖了起来。 容修似乎早料到了,她会这样说,并没有十分的意外。他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周玲珑手上。望着窗外的翠竹。幽幽说道“该来的,总是要来。” 周玲珑感觉到杯子上传来的热度,稍稍缓解了她指尖的冰凉。她浅浅啜了一口。感觉,胸口的窒闷好了一些。容修这时把视线收了回来。缓缓朝门外走去。抛下一句,“随我来。” 周玲珑跟在荣休后面,穿过竹林,绕过药圃,走向了僻静的后山。容修不疾不徐,在前面走着。周玲珑满脑袋疑问在后面跟着。 后山的地形十分陡峻,他们拾阶而上,几乎到达山顶才看到树林掩映间,隐隐有一个山洞。一道石门挡住了去路。容修把一处突出的山石轻轻按了一下,那石头便凹陷进去。同时石门也缓缓的滑开了。周玲珑觉得,就在山门滑开的一瞬间,一股冷气扑面袭来。那是一种,寒彻肺腑的冷。她不由打了个哆嗦。此时荣休已走进洞去,在洞壁上取下两件狐裘,一件披在周玲珑肩上。另一件自己披了。便一言不发,继续往洞的深处走去。 不出所料的,越往深处走,冷气便越强烈。还好批了狐裘,如果没有这衣服,周玲珑想,也许,他们还没到了想要去的地方,就已经变成了这山洞壁上的冰雕了。 洞里很亮,不知是何处折射来的光线,沿途一片银装素裹,路很长,周玲珑觉得,这路仿佛走了一个世纪。直到她,几乎冻得支撑不住的时候,眼前却豁然开朗。 他们进入到一个蓝色的大型冰室。四壁的冰层不知有多厚,竟然是天蓝色的。当中摆放着几张大大小小的冰床,都是深浅不一的巨大蓝色冰块制成。旁边的桌上,摆着几个深蓝色的,巨大冰盆,像是用来储存东西的。 容修走到那个颜色最深的冰盆前面。带起冰盆旁边一双厚厚的棉手套,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的摘下了冰盆的盖子。周玲珑知道那冰盆的盖子,一定冷到了极点,若没有手套的保护,双手恐怕瞬间就会被冻在那盖子上。 容修此时已从那冰盆中找出了一只小瓶子,瓶子不大,却很精致,仿佛是琉璃的,却又不全像,上面雕满了凹凸有致的花纹,密密扎扎,巧夺天工。瓶口并没有封上,容修从里面倒出了一颗小药丸,然后又把小瓶子放回到冰盆中。并小心翼翼的,盖好了冰盆的盖子。 他拿着那粒黑色的不起眼的小药丸,指着一处颜色最浅的冰床,对周玲珑道:“躺下。” 周玲珑盯着容修的双眼,迟疑了两秒,还是乖乖的躺了下来。如她所料的,容修把那颗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药丸瞬间融化在他的喉间,仿佛一颗冰凉的钉子,扎了下去,然后,烟消云散。周玲珑盯着容修的脸,看着他的反应,可能她的视线,却渐渐模糊了起来,直到失去意识。 周玲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的开头,是她熟悉的场景,就是他和胖子几个,下墓倒斗的时候,她溺水了,耳边听到了杂乱的喊声,并不是胖子他们几个的,而是一些陌生的女人声音,“快!郡主落水啦”“快救驾”“玲珑郡主落水了”,“快来人”…… 周玲珑模模糊糊的听着。声音渐渐远了,又有另一些声音,渐渐的逼近,仿佛就在耳边,伴着嘤嘤的哭声:“郡主已经高烧3日了,再不好怕就,就,” 另一个比较老成的女声打断了她的话,坚定道,“娘娘宽心,郡主不会有事的。” 先前,那个声音却哭得更凶了,“若郡主真的有了什么闪失,叫我,如何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先太子妃呢!”说到这里,仿佛触及了他的伤心事一般,越发不停的哭个没完。 周玲珑躺在旁边,耳朵嗡嗡作响,终于忍无可忍,大吼道,“吵死啦!没死也早晚被你给吵死!” 这一声沙哑虚弱,完全没有周灵笼想象的那样振聋发聩,但却很有用。旁边的两个女人,瞬间禁了声。 周玲珑睁开眼睛,见到的场景很让她意外,这是一张奢华的床,珠围翠绕锦绣包裹。床外面的房间也是金碧辉煌,顺着打开的窗户向外望去,又看到房屋的屋脊檐角上雕刻的瑞兽,她基本可以肯定这是在皇宫。 在看旁边的女人,一个盘着高耸的发髻,满满的金簪步摇,石榴红绣牡丹花的袄子靛蓝罗裙,披着一件,绣金罗纱外裳。另一个女人有些年纪了,石青色织锦袄子,做工讲究,盘着圆髻,别了一根鲜翠欲滴的发簪,简约奢华。 周玲珑不动声色,大脑却在急速的运转中。 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在哪国的皇宫?这俩女人是谁?容修那小子这回耍的又是什么花招?说起容修那小子,周玲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鳖孙,要干什么,从来不提前说清楚,回回坑她没商量! 她虚弱的叹了口气,现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认命了。 “水。” 两个女人听到这句,才从刚才的呆滞中回过神来,其中那个发髻高耸的,惊喜道,“我的儿,你终于醒了!”另一个女人手脚麻利的取来了一杯水,小心翼翼的扶着周玲珑的头,帮她把水喂到口中,手法很熟练,周玲珑很受用。喝完了又要了一杯,都喝下去才觉得,嗓子眼冒火的情况有所好转。 她不动声色的,说了句,“我觉得好多了,放心吧。” 那女人听了,脸上终于浮现了一点笑容。这一笑,竟然美艳不可方物。就脸肿着的双眼和鼻头,也不那么丑了。州灵笼猜想他如果不是因为,哭的,脸肿得走了样,一定是个大美人。 虽然,周玲珑很不愿意再把美人弄哭,可该走的套路不能不走,她硬着头皮对美人道,“你是谁?” 每人脸上的笑容立刻没了,周玲珑不死心的又补了一句,“这是哪儿?”美人听了,一脸惊慌的去看旁边另一个女人。另一个女人不改她当机立断的一贯作风,丢下一句“奴婢去请太医”便疾步奔向门外。 美人一脸惊慌的,用手去探,周玲珑的额头,见并无异状,神色稍缓。 周玲珑有些过意不去,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的,只是脑子有些迷糊,挺多事情,暂时想不起来了而已。” 美人听了,眼圈又红了,却没有哭,柔声道,“我是太子侧妃,太子妃薨逝后,一直是本妃抚育你,你不记得我倒还罢了,难道你连自己是玲珑郡主,都不记得了吗?”说着,便又要掉下泪来。 周玲珑赶忙道,“记得记得,这个记得,我是玲珑郡主,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怕弄错了而已。你抚养我长大,那么你一定就是马侧妃了,对吧?” 美人见她记得自己姓马,似乎放了些心,“这就好,这就好!” 太医来得很快,他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把了周玲珑的脉面露惊讶之色,道“原本已是脏腑衰竭之象,竟能回转,真乃上天保佑,郡主真是福大命大!”老头感慨了半天,站起身,朝马侧妃一拱手,“恭喜娘娘,郡主已无大碍,日后只需安心静养,恢复元气即可。” 马侧妃面上露出些欣慰之色,转而又焦急道,“陈太医且慢,方才,郡主竟然不认得本妃,还说记不起来一些事,这…” 老太医一脸理所应当道,“经此大难,郡主连日高烧不退,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忘记些事情实属正常,慢慢就会记起,娘娘不必过虑。” 马侧妃正要再说什么,却有个宫人急匆匆奔进来,边福身边道,"启禀娘娘,陛下听说郡主醒了,招娘娘和太医前去问话!" 听到这个消息,贵妃,嬷嬷,太医瞬间走了个精光,只留下先前,前来报信的小宫人,接下来周玲珑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从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宫人嘴里,得到了她所有想要的所有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