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出这话时,有些不确定,甚至是卑微的,声音很是低柔。
窦炤喊出口时,她以为只要自己不再提,只要自己道歉,这个话题就可以揭过去了,师兄会和从前一样,不会提起这件事,可是,当卫漱开口询问时,她知道,这件事,再也不能逃避了。
她逃避的时间也太久了一些。
成婚当天逃避后,一直逃避到现在。
她在心里一直不肯当阿荆是死了,她在心里其实一直是把认为阿荆是融进了师兄身体里的,她把师兄看做了阿荆,但她也知道,师兄就是师兄,只是,若是师兄知道,她一直在他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他一定会难过。
窦炤低着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抱紧了卫漱,把脸埋在他胸口。
卫漱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等着。
房间里还有他炖的老母鸡汤喂,闻着就非常鲜甜。
窦炤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双抓紧了卫漱的衣服,她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终于将这话问出了口,词不成句的颤抖:“师兄……你现在,到底是单单的师兄,还是……还是和阿荆融为一体了,你是阿荆吗?”
她说起阿荆时,声音轻了一些。
卫漱也没有立刻回答她,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一会儿,才是慎重地开口。
“我和卫漱,或者,我和贺荆,本就是一个人,卫漱是我,贺荆也是我,如今的我,是更完整的我。”
这个问题,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很重要。
窦炤一下子哭出了声,抱着卫漱的脖子抬起脸来,泪眼婆娑:“真的吗?阿荆你没有死吗?”
卫漱的眼神很柔软,那双从前墨色的眸子,此时是琉璃色的,若是窦炤仔细看的话……不,若是窦炤从前就仔细想想的话,其实可以猜出来的。
贺荆的一部分回到了卫漱的身体里,或者说,卫漱就是贺荆的一条生路,唯一的生路。
谁能想到当年剥离出来的魔身,会在很多年后,成为玉碎人亡后一个生的活路呢。
“从前那个坚持己见固执的一力承担所有的事情,把什么都埋在心底里的贺荆的确是死了,十万多年前的事,不会再发生了,炤炤。”卫漱抱紧了了窦炤,低头亲了亲她的头顶,他想到什么,忽然又笑了起来,“按照凡界的说法,我长大了,成熟了。”
“……几十万岁了还说长大了这个词。”
窦炤本来在哭,一听这话,忽然笑出了声,抬起眼,眉眼弯弯,“真好,那我以后到底该叫你什么?师兄,阿荆?”
“在外面叫我师兄,床上的时候,可以叫我阿荆。”卫漱低下了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眼神忽然暗了下来,“炤炤,你再不穿衣服,怕是要等明年端午才能去游街了。”
“师兄,我去喝鸡汤!”
窦炤一下红了脸,才想起来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肚兜,一把推开了卫漱,回身一转,将衣服披在了身上。
卫漱看着她,眉眼止不住的笑意溢出。
他想起了自己写的第一篇新婚日记废除,今日可以再写第669篇日记时有不一样的说辞了。
睦洲城端午晚上的游街,很有意思,到处都是粽子的香气。
卫漱牵着窦炤的,周围的灯火落在两人身上,斑驳的艳色。
“卫大哥!卫大哥!”
窦炤在一处卖银簪的地方刚停下,就听到一声女孩子娇俏的声音伴随着少年同样高扬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她偏过头去看,见到了穿得像两座金山一样金灿灿的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看起来十八岁,少女看起来十四岁的模样。
那小姑娘眉眼含笑,一张圆脸肉嘟嘟的,像是一只圆润的红苹果,跑起来时,脸颊上的肉都在抖,她的边还牵着一个更小的小萝卜头,大约四五岁的模样,扎着冲天辫,也是个小肉球,跑得气喘吁吁的。
窦炤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不认识他们,不知道为何叫我卫大哥。”
卫漱却在窦炤身边立刻撇清关系,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