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心道:“昨夜好像是有点儿不大恭敬。得,说点儿好话。”于是笑嘻嘻的说道:“别介呀,阎王老爷。我那不是没把河神当外人嘛。这就像孩子回到自个儿家一样,随意、自然,透着一股亲近劲儿。这不才显得咱和河神都是一家人嘛。您看河神都没怪罪,您是大人有大量,也就别再追究了。再说了,那两个妖人对河神更是大不敬,您怎么不抓他们呀?” “呵呵,一派胡言乱语、大言不惭!谁和你是一家人!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儿子!”那声音似乎少了些怒气。 “我哪儿敢攀附您……”大圣话说到此处,这才发现刚才觉得是哪里不对劲儿了,改口叫道:“你不是阎王!你是河神!” “哈哈哈哈,好小子。老夫一时疏忽,泄露了身份。”河神高声笑道,语气中带着得意,“你既已受了水淹之灾,又被老夫戏弄了一番,就且饶了你的不敬之罪。嘿嘿,下次若再在我的地盘上不规矩,有你的好看。这次就让你去吧。” 大圣虽然被河神戏弄了一番,但自己毕竟没死,所以并不生气,只是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这神仙怎么也没一点儿正形啊?哪儿有这样的神仙呀?不成,他戏弄了我,我得还回去,不如激激他试试。”他看着黑乎乎的上面,笑道:“河神老爷,那两个妖人昨晚上那么可劲儿地骂你,什么又老又瞎呀、法力有限啊什么的,你都不去找他们算账,反而捉弄我一个无名小卒,你这是有失身份啊。我看啊,你不是怕了他们了吧?” “放屁!那两条臭长虫算什么!老夫闭着眼都能收拾了他们。只不过……哼,他们的帐,老夫日后自会找他们算。”河神说到此处停顿了下,又笑道:“嘿嘿,好小子,脑袋转得挺快呀。想用激将法让老夫去对付他们,帮你们把玉匣拿回来。嘿嘿,想得美,老夫才不会上这个当。” 大圣看河神识破了他的伎俩也不气馁,眼珠子一转,笑道:“你老人家真是英明神武,一下就看出来,佩服佩服。既然说到玉匣了,你是神仙,得主持正义啊,不能让那两个……那两个臭长虫横行霸道欺负我们老百姓啊。别以后了,你现在就去找他们,帮我们把玉匣拿回来,玉皇大天尊肯定得重重奖赏你,连佛祖都得记得你的好处。你看着这多好啊。” “哈哈,现在拍老夫的马屁已经迟了。那个玉匣啊,你们自己夺回来吧,我可帮不了你们。”河神笑道。 大圣见河神不上当,只好说道:“他们是妖,我们是人,你怎么也得给我们指条明路啊,要不上哪儿找他们去我们都不知道,就算找到了也打不过他们呀。” “嘿嘿,你还敢找他们?你踹了那个暴脾气一脚,他不回来找你麻烦就算是你的福气了。也罢,老夫我现在心情不错,看在你替老我踢了臭长虫一脚,我就告诉你:他们怕谁你就找谁帮忙就行了,不过玉匣能不能拿回来,要看你们的造化喽。” 大圣突然想明白了,正式地谢道:“多谢河神!” “呵呵,你若一直如此,老夫何必费这么大周折。” 大圣心道:“这还怨我了,你稍微大度点,哪儿至于折腾这么半天。”他突然想到了那个船家大叔一直没见到踪影,忙问道:“河神,那个船家大叔在哪儿?他可没得罪您,还一个劲儿地说你好话,你也得把他放了。” “哈哈,难为你小子还能记得他。你再听听老夫是谁?”河神的声音突然变成了中年汉子的声音。 “原来你……”大圣一时气结,暗骂自己愚钝。 河神更是得意,笑声充满了整个空间,大圣觉得一阵头晕耳鸣,又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小船上,只是身子还不能动。 宁靖道:“该!叫你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也不分场合地点随便乱说话,这下满意了吧。” 夕颜也笑道:“上次你被两个妖精捉弄了一回,这次又被河神戏弄了,我看你真应该去烧烧香拜拜佛去去晦气。”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啊?我都这样了,也不安慰安慰我?竟说风凉话。”大圣坐起来气哼哼地说道。 宁靖笑道:“还不是你自找的,怪谁呀?行了,赶紧把这身衣服换了,甭再感冒了。” “这还像句人话。”大圣刚把手放在腰带上,看了眼夕颜,一笑道:“那什么?夕颜你先回避下?” 夕颜脸一红走出了舱外背对着二人,耳边就听宁靖笑道:“嘁,你当谁愿意看你呀,还让人躲出去。” “这就心疼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么。要看也得看你呀。我又没有你细皮……” “滚!” “咦?什么情况?”大圣叫了起来。 “夕颜,你进来吧。”宁靖也叫道。 夕颜刚才听了大圣的话,心中羞恼,本想等他换好衣服再收拾他,但听到里面似乎有状况也顾不上再想,转身进了舱一看究竟。 “夕颜,你看他里面的衣服居然是干的,只是外面这件湿了,真是奇怪。”宁靖指着大圣道。大圣则上下左右摸着自己的衣服,一个劲儿的说“神,真是神!” 夕颜没好气地道:“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原来是衣服没湿。河神是神仙,有什么好奇怪的?真是大惊小怪。赶紧把袍子换了,要上路了!” 大圣一看夕颜脸色不对,猜到了原因,他边穿长袍边对宁靖严肃地道:“听到没?赶紧的,把东西收拾好了。以后没事儿别乱说话,还嘴里带脏字儿,没素质!没看到夕颜姑娘生气了。”然后转过身对夕颜笑道:“嘿嘿,夕颜,甭生气,我已经教训他了。你要是气没消,就揍这小子两下,我看他就是欠揍。” “你……”夕颜哭笑不得,“少和我嬉皮笑脸的,我看就你欠揍。” “啧啧啧,夕颜就是大度。靖子,多学着点儿。” 宁靖气得把那团湿长袍砸在了大圣脸上,“闭不上你的臭嘴!” “砸得好!”夕颜在旁笑道。 三个人下了船重新上马,一路疾驰南下。晌午时分,一座大城隐隐约约出现在前方。 “那就是洛阳城。”夕颜指着前方道。 “终于到了。”大圣长出了一口气, “我们怎么着?是不是立马去找那个永什么的地方?” “还是按计划都一块儿找吧,先找到哪个算哪个。”宁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夕颜一骑当先,领着二人进了洛阳城。洛阳不愧是唐朝的东都,人烟鼎盛、繁华之极。大圣和宁靖眼睛都不够用了,四处张望。众人拐了几个弯,一条大河横亘眼前,夕颜站在桥上指着西面,道:“你们看,远处那隐隐约约的就是有名的天津桥,过了桥便可直通皇宫。” 宁靖和大圣放眼望去,那边柳丝袅袅、烟波迷离,似有不少行人,再远处则是殿阁巍峨,应是宫城。 “啧啧啧,没想到,真没想到。也想不到这唐朝的洛阳城这么宏伟。”大圣一个劲儿的砸吧嘴,“比咱北京可气派多了!” 夕颜笑道:“北京是哪里?你们住在那里?” “对,我们就住哪儿,不过太远,可比不了这里。”大圣叹道:“还是洛阳好啊。对吧?靖子。” 宁靖心中也是暗暗惊叹洛阳城的雄伟,口中笑道:“你这是土包子进城了,行了,别光顾看了。夕颜,你这是带我们去哪儿?” 夕颜见宁靖和大圣二人真是第一次来到洛阳,心中好笑,也未再追问,答道:“跟我走吧,过了天街就到了。我们住的地方。” 行了不远,众人来到一条通衢大道,大道宽约百米,青砖铺地,两侧绿树成荫。大道旁的建筑大都二三层高,斗拱飞檐,气势巍峨。大圣两眼发直,道:“这就是天街吧?比长安街都宽。” “长安街?长安的朱雀大道可比这天街还要宽啊,怎么会比不了?我们东瀛平安京也有朱雀大道,可是比这天街要逊色了不少。” “对对对,你说的没错。改天也去你家那儿看看你们的朱雀大街什么样。”大圣随口说道,宁靖听了暗暗叹气。 夕颜心内欢喜,抿嘴一笑,领着二人穿过天街,又行了一会儿,来到一家客栈门口,道:“我们就住这里。”大圣和宁靖抬头一看,二楼檐下挂着一张牌匾,用正楷写着“同福客栈”四个字。大圣道:“这个好,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三个人用了午饭,稍作休息,大圣就吵着要出去找线索。宁靖正想好好看看洛阳城,就一起拉着夕颜出了客栈。夕颜着急要找宗净和玉匣的下落,逢人便问“永一”这个地方。被问的人都是一头雾水,直说洛阳城内并无此地,前头以永字开头的有名地点也不过几个。夕颜和宁靖分别记下这些地名,准备一一探访。 大圣在旁道:“咱们别光顾着找永一了,问问三清宫在哪儿?顺路的话就赶紧先去看看,两边的事都够要紧的。”说着就拦住一个带小孙子买东西的老丈问三清宫怎么走。老丈上下打量了大圣等三人,道:“你们肯定是外地来的,还不知道吧?现在去三清宫上香已经来不及了。从明天开始,连续三日,那里要为当今天子举行消灾祈福大法会,前天就已经不接待香客了。” “这样啊?那明天我们能进去么?”大圣接着问道。 “呵呵,明天能参加大法会的非富即贵,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三清宫的请柬你们如何进得去?” “怎么?一般的老百姓就不能参加法会?这些道士不地道。”大圣不满地说道。 “嘿嘿,我说这位小郎君啊,平常的法会你想进便能进得,这次的法会可是赵真人亲自主持,他岂是我等能随便见得到的?” “哼,什么赵真人,我非要进去看看。”大圣冷笑一声,然后又道:“还有一事要请教老丈,老丈可知道那些从外地来的道士都住在哪里?” “自然也住在三清宫喽。” 三人谢过老丈继续向前行。夕颜道:“那三清宫在道化坊,离永丰坊不远,我们正好顺路,可以两个地方一起找找。” 行了将近六里地,一座华丽的牌坊立在路中间,上书“众妙之门”四个字。三个人穿过牌坊,一座道观出现在道路右侧。道观大门紧闭,旁边的侧门露出一条门缝。大圣道:“我去打听打听,你们等着。”他用手轻轻推开侧门,刚探进去一个脑袋,就听到有人说话。“是谁?这两天我们不接待香客,请回吧。”紧接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道童拦住了大圣。大圣一看是个小道童,就欠身行了个礼,道:“小仙长,我向你打听个人,李……李道长可在观内?” 小仙童打量了一下大圣,笑道:“施主,我们观里现在有好几位李道长,你要找哪一位?” “中条山的李道长。” “中条山?”小道童眨了眨眼睛,“哦,你说的是他呀,那个是吕道长,不是李道长。” “对对对,就是吕道长,我就找他。烦请小仙长代为通禀一声。”大圣满脸堆笑道。 “施主,吕道长没有住在敝观。” “不是所有参加法会的道长都住在这么?” “施主你有所不知,那吕道长脾气怪异,不大合群,所以自行找地方住了。你如果想见他,恐怕不太容易啊。” 大圣连忙问道:“小仙长可知道他住在哪里?” 小道童摇摇头,道:“这个可不知道……”话未说完,另一个声音从里面喊道:“济尘,不要偷懒,快过来帮忙。” “师兄叫我了,你赶紧走吧。想见吕道长,要看你的造化了。明天一大早守在门口,说不定可以碰到。”小道童匆匆说完,就把门掩上了。大圣无奈,退了回去。宁靖和夕颜也听到了他二人的对话,倒也不觉得意外,宁靖道:“今天见不到也正常,哪儿有这么容易的事哦。” “嗯,那吕道长住在别处,法会巳时开始,明天一早就过来守着,还怕见不到他?”夕颜点点头,“趁着时辰还早,我们赶紧到永丰坊看看有没有宗净大师的线索。” 三个人赶到永丰坊时,日头已经偏西。坊内大多是住户的私宅,大圣又拦住了几个人询问了一番,都说没有见到什么道士和尚。大圣有点儿气馁,道:“白忙活一下午,没任何收获,这腿都走累了。” 夕颜笑道:“连靖子都没喊累呢,你倒先叫起苦来。” “他那是装的,在美女面前他最会装呢。” “你就扯吧!”宁靖没好气地说道。 “你们看,那块儿风景不错,我们过去歇会儿。”大圣捶了捶后腰,看到前方一片郁郁葱葱的,像是个小小的园林,精神为之一振,先行走了过去。原来此处是一座废园,虽然久疏打理,杂草丛生、乱石堆地,但更别具有一番野趣。 大圣挑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伸了个懒腰。宁靖和夕颜也跟着坐下。三个人坐定,环视四周,发现不远处分别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外罩灰色长袍,身形高大、面目白净、鼻梁挺直、双眉入鬓,几缕长髯随风飘拂,更显温文儒雅。他正在一方小池塘边慢慢踱步,欣赏着风景。另一人身着锦袍,背对着他们,正在静静地看着他面前的那棵大柳树。这棵垂柳枝叶繁茂、秀颀挺拔,枝枝柳条随着清风微微拂动。 “这景儿可真不错!夕颜,你听过这首诗没?”大圣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夕颜轻轻摇头,道:“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首诗写得可真好,是谁写的?” “这个可是有名的大诗人贺知章的《咏柳》诗,现在连六七岁的小孩儿都会背。是不是?靖子。” 宁靖点头笑道:“我还以为你只会背李白的诗呢,没想到你还能……” “好诗,好诗!”一个苍老但浑厚的声音自前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