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和宁靖待婢女走远又悄悄来到夕颜的房间,大圣问道:“怎么着?夕颜。今晚上你怎么安排?” 夕颜道:“我准备今晚上夜探三清宫,看看宗净大师到底在不在那里。” 大圣兴奋地道:“好啊!我们一块儿去。正好喝到兴头上,也睡不着,出去溜达溜达正合适。” “算了,你都喝成这样了,我还是一个人去吧。再说靖子不会武功,你留下来陪他好一些。”夕颜摇头道。 大圣不同意:“别介呀!你一个人去多危险啊!我陪你去。不用担心他,这里是白居易的宅子,安全的很。” 宁靖道:“要不我也去?” “得了,我这轻功才刚找到点儿感觉,你又不会武功,翻个墙都费劲,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儿休息。再说,万一老白找我们,一看人全没了,还以为遇到鬼了呢。”大圣急忙制止,“甭担心,我和夕颜去去就回。” 夕颜见大圣执意要去,便道:“嗯,有一个时辰就差不多了,我们赶紧动身吧。” “有危险就撤,别逞强。”宁靖对着二人的背影轻声提醒道。 黑暗中大圣举起手摆了摆:“放心,一定安全地把夕颜带回来。” 两条黑影沿着湖边急速地向前奔去,夕颜在前,大圣在后。原本大圣并不会什么轻功,可到了这里,他提气纵身虽然未能达到武侠小说中描写的一跃七八丈的境界,但也觉得身轻如燕、脚步轻盈、行走如飞,只是还没有完全找到窍门。 几个起落,二人已经到了院墙边。夕颜身子一纵,轻松地跃上了近一丈高的院墙,蹲在上面,看着大圣。大圣深吸了一口气向上跃起,到了一半的高度,感觉气息一滞,身子就要下落,他连忙左脚在墙上一蹬,借机换了一口气,跃上院墙。夕颜辨认了下方向,带着大圣跃下院墙向坊门奔去。坊墙比白宅的院墙还要低矮,二人轻松跃过向西北疾驰。路上还算顺利,只遇到一队巡逻官兵,夕颜领着大圣躲到旁边的坊墙内,避了过去。大圣道:“这大唐哪儿都挺好,就是晚上宵禁,这个可真不方便。” 夕颜继续向前疾行,头也不回道:“不宵禁,难道让你们男人在外面鬼混?” “怎么可能呢?我们都是正经人家。”大圣在后面跟上反驳道。 “你要是正经人家,恐怕就天下没有不正经的人了。” “看你这话说的,不能把所有男人都一棍子打死啊,靖子好歹算是个正经人吧?”大圣笑嘻嘻地道:“就算我不正经,也没出去鬼混啊。夕颜,我看你对男人这么警惕,是不是以前被男人坑过啊。” 夕颜猛地收住身形,回头道:“你才被男人坑过呢?哼,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大圣差点撞到她身上,急忙稳住身子,仍旧笑道:“我不和你争,日久见人心。像我们俩这样的男人都是天下极品。” “呸!真不害臊!”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三清宫前,夕颜看了看高高的围墙,问道:“怎么样?你能上去么?”大圣点点头。夕颜作势欲上,大圣拦住道:“等下。这前面都是大殿,如果宗净大师是被劫持到了这里,我看多半儿会关在后面,不如我们直接从后面进去更好找些。” 夕颜秀目露出赞意,道:“还是你脑子灵,我们就去后面。” 二人顺着墙根儿走了一里地来到后墙,夕颜耳朵贴着墙听了听,然后对大圣点点头,一跃上了围墙。她蹲在墙上看了看,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一个人影,她对大圣招了招手。大圣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提气纵身,在中途用右脚蹬了一下围墙,借势换气也上了来。 “学得挺快嘛。”夕颜笑道:“你眼睛夜里好使,再看看有没有人?” 大圣举目张望,眼前是一片花草树木,又有两座凉亭。前方几十米处是一座高大的殿宇,右首边一排低矮房屋,黑黢黢的,没有灯光。大圣道:“没人。这里估计是他们的后花园,我们下去吧。” 二人跃下围墙,几乎不带声响。大圣指了指那排房屋,二人悄悄跑了过去,夕颜蹲在窗户下听了听,屋内没有一点儿声音。大圣故技重施,用唾液沾湿了窗纸,左眼贴了上去。他看了一眼,对夕颜道:“这里是杂房,没人,我看看前面几个屋子。”大圣又捅破了三四个窗纸,里面都是堆满了扫帚、锄头等用具和杂物,于是二人舍了这排杂房向前方大殿奔去。 “藏经楼。”大圣低声道,殿门被一把铜锁锁了。“估计也不会在这。” 夕颜向上看了看,道:“你等下。”腰身一拧,人已经到了二楼。大圣暗赞:“这轻功真是厉害,我这还得练练,要领还不熟。”夕颜下来摇了摇头。 藏经楼两侧连着回廊,大圣观察了下,用手指着右侧道:“咱们走这边,那边靠着外墙,估计没多少屋子。”夕颜心中也是暗暗佩服“这人平时嬉皮笑脸没点正经样子,但心思还真是缜密。”两个人顺着长廊行了十余米,右首边出现了一个宝瓶式样的小门。大圣刚走过去,猛地又退回来,拉着夕颜闪身躲在一座铜香炉的后边。 两盏灯笼一前一后晃晃悠悠地从小门那边由远及近,继而脚步声和细细的人语声也传了过来。“自从上次飞鸽传书后,陆师兄就再也没有消息,害得师父天天让我们四处打探,烦都烦死了。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 “他能出什么事?那么多人在一起。”一个嘶哑的声音笑道:“烦什么?师父叫我们打探,我们出去就是。正好到外面饮茶休息,师父也不会知道,回来告诉师父没有消息便是了。等陆师弟回来,让他请我们喝酒。”说话间,二个年轻道士并排出现在长廊上朝着前方大殿走去。 待两个道士走远,大圣和夕颜从香炉后面出来。大圣道:“你说,他们说的陆师弟是不是劫持宗净大师的那拨人?” “若依着白公的说法,怕就是了。” “是不是很快就知道。走,我们去他师父那里打探下。”说着大圣跃过宝瓶小门,二人沿着曲曲折折的花间小径向深处寻了过去。 穿过一小片树林,前方隐隐有灯光透出,大圣和夕颜不禁放慢了脚步。透过茂密的枝叶,二人看到不远处有一座二层小楼,微弱的灯光正是从二楼散射下来。大圣和夕颜对视一眼,大圣打了个手势,快步来到楼前。 “咯吱——”大圣的脚刚踏上楼梯,脚下就传来轻微的响声。大圣一惊,急忙将脚缩了回去,俯下身子,藏在墙角,盯着楼上的房门。过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大圣才站起身来,长吁了一口气。夕颜见无法从楼梯上去,就对大圣指了指侧墙,细声道:“从这上去。”大圣心道:“乖乖,这房顶可比外墙高多了。”正琢磨怎么上去,夕颜已经飞身上了房顶。大圣心一横:“她能上去我也行,大不了中间换两次气。” 心里把动作要领又过了一遍,用力向上一跃,居然半个身体已经到了房檐之上。大圣心中一喜,差点儿忘记换气,幸而被夕颜一把拉住。 大圣和夕颜小心翼翼地挪到灯光所在的上方,低低的话语声从屋内传了出来。夕颜轻轻将灰瓦取下几片放在旁边,屋内的灯光登时透了出来,说话声也清楚了很多。二人透过瓦片的缝隙可以看到屋内部分情况:一个道士背着双手来回踱着步,由于视线角度原因,看不清样貌。还有一个中年道士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劝道:“兄长,不必烦恼,洪明是个做事牢靠的人。若有什么意外,他定会飞鸽传书的。” “唉,正是他做事牢靠我才担心。这么多天没有音讯,按照他的性子,应该不会呀,我看多半是出事了。”那踱步道人愁道。 “兄长放宽心。洪明有你的令牌在身,又有千牛卫跟着,哪一个不要命敢找他的麻烦。”中年道士安慰道:“我看你近日为了给圣上祈福日夜操劳,心神过于疲惫了才会如此多虑。你对圣上忠心耿耿,难怪圣上对你言听计从。” 那踱步的道士果然是赵归真。“贤弟啊,你我不是外人,愚兄和你说句实话。最近圣上脾气愈发难以捉摸,每日向我索要长生不老仙丹。我若能炼出这长生不老仙丹,又何必冒险在他那里混日子。如今他逼得甚急,朝中李公又时常看我不顺眼,在圣上那里没少说我坏话。我只好借口为圣上祈福炼丹先在这里避一避。” “外人都道你是圣上最宠信的红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知你也有这么多难处。”中年道人叹道:“我看你不如及早脱身,以免将来发生不测。” “嘿嘿,谈何容易。如今是骑虎难下啊!”赵归真停下脚步,顿了顿,道:“你道我为何要假传圣旨,让他们去华光寺找那玉匣?还不是为了后半生能高枕无忧。哼,我废了多少力气才打听到那玉匣的下落,只可恨那老和尚竟然将那玉匣让小和尚带跑了。好不容易抓住了小和尚,玉匣却又不在他身上,你说我能不着急么?” 听到此处,大圣和夕颜心中均是又忧又喜“宗净大师果然是被赵归真派人抓了去,但现在人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连抓人的人也不知道,这也真是够奇怪的了。”二人俯身接着听屋内两个道士对话。 “兄长,小弟愚钝。那玉匣就算是个什么宝贝,但终究也值不了几个钱,何况又是他们佛家的东西,你要它做什么?那东西能有什么用?怎么就能高枕无忧了?”中年道人忍不住问道。 赵归真转身坐了下来,大圣和夕颜这才看清其模样:四十岁上下,面容清瘦,鼻梁高挺,一对眸子炯炯有神。赵归真道:“贤弟,几十年前含光和尚把他们佛门至宝封藏在玉匣之内,这事外人鲜有人知。本来他们佛家也没什么宝贝,就算有什么也如你所说值不了几个钱。若在几年前,我也会这么想。但如今我却知道这玉匣内的东西非同小可啊。”赵归真沉吟了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压低了声音,接着道:“贤弟,你有所不知,这其中有个秘密。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兄长放心,小弟自当守口如瓶。”中年道人眼睛一亮,把头凑了过来,声音里带着恭敬。 “贤弟,近几年,我深得圣上恩宠,内苑宫中各处均任我出入。一年前,我在大明宫扶侍圣上用丹药后在里面到处闲逛,走的累了,便进了一处名叫退思院的殿内休息。这个殿内好像很久没有人来过的样子,里面的摆设也有些奇怪。屋子中间供着一幅神将的画像,有点像是我教的元帅的模样,左边的墙上绘着一幅图画,一个身着龙袍的男子与一个女子相会。我当时心想这画的是谁?看衣着是圣上,但眉目之间显然不是当今天子。正想着,突然一阵风吹过来,供桌上的一本书被那阵风吹得哗啦啦翻动起来。我过去把书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代宗起居注》中的一卷。‘供桌上怎么会有这种书?’我一时好奇心起,又闲着没事就拿书翻看了起来。其中若干篇都是代宗皇帝日常起居琐事,并无甚么好看,但有一篇文吸引了我的注意。没想到这代宗也是一个情种,当年他还是广平王时,娶了沈氏为妃,生下了德宗。后来沈王妃与代宗失散于乱军之中,代宗继位后一直未立皇后,四处找寻沈王妃,但都无果。那时代宗宠信他们佛门中那个不空和尚,代宗就请这个不空来找沈王妃。这个不空倒也真是了得,有些真本事,他设坛做法,真真的把沈王妃找到了。他做法时用的就是玉匣内的那个金刚杵。”说到这里,赵归真呷了口茶。中年道士有些急不可耐,道:“那便怎么样?后来呢?” 赵归真放下茶杯,似是有些激动:“你不知道,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那个和尚他居然……居然用那金刚杵……” 突然,一阵急促的梆子响,然后人声大作,“着火啦!着火啦!”大圣和夕颜急忙抬头向声音处望去。前方二百余米处冒出火光,想来是某个殿堂失火了。赵归真也顾不上再说,拉着中年道士忙从二楼奔了下来。中年道士又气又急地骂道:“这些不成器的家伙,连个火烛也看不好!明天就要开始法会了。” 看着赵归真二人匆忙向火灾现场跑去,大圣也气道:“靠,这是谁弄的火呀?真够意思,关键时刻没听到。” 夕颜道:“别埋怨了,好歹知道宗净大师就是被他们抓的。不过大师不在这里,我们再待下去也没用,不如趁乱赶紧回去吧。”大圣觉得有理,也不管前面已经乱成了一片,二人悄悄地从后花园翻墙而出,一路疾奔,回到了白莲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