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姜如期?”应思安蹙眉,“哪个楼里的?”
县丞只好再次压低声音提醒道:“大人你不是还找过她一次么?”
应思安望向他,县丞挤了挤眼,“啊……那个……”
哦……她想起来了,倒确实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还与她说过群花之美,之后应思安还给了她一锭银子。
“混蛋!”姜姓少年擦了擦嘴角,骂道。
这种事还真是不好和小孩子解释,应思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呢?谁?怎么欺负你姐了?”
刚问出口应思安便发觉失算了,她姐既然是花魁,这“欺负”只怕是另一个层面的意义,还真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好在这两个孩子也不愿说,应思安便遣人把他们带回县衙去,准备简单记录调查一下,就把人放了。
谁知道,真出事了。
到底还是孩子,狱里走了一遭,很快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他们打的不是别人,正是殷家的二公子,殷竹的同胞弟弟。
据说这位公子去了楼里,不知因何事动手打了姜如期,下手还挺重,姜弟知道了这件事,顿时血气上冲,拉了伙伴去找人算账,可惜殷二公子出入都带着自家护卫,这两个少年不但没能报仇,还被对方打了一顿。
这便在学馆撞见了应思安。
到这里,一切还好说。可这边应思安刚把两孩子拎回县衙,另一边殷二公子便摔下了马,人是救回来了,可一只眼睛算是废了。
好好一个翩翩公子,以后都要带着半张面具过活,搁谁受得了。
“他可以戴眼罩啊。”姜姓少年瘫在椅子里,一口糕点一口茶,不屑地说道。
“对啊,那多侠气!独眼大侠,独闯江湖!”另一个孩子兴奋道。
这些孩子心里都有个行走江湖的梦想,每天幻想自己有盖世武功,行侠仗义,实际可能连村口都没出去过。
应思安摇了摇头,想起同样莽撞的某位女侠来。
“行了。”应思安被他们吵得看不进公文,起身走出房间,“这段日子你们就先待在这里,等事情过去,别乱跑,知道么?”
殷家的人知道在二公子之前,有两个孩子闹事,便誓要找到他们算账。虽然当时跟着二公子的护卫都知道落马乃是巧合,但遭此打击,谁愿相信这只是无妄之灾呢,哪怕是冤枉,也要找出一个人来泄愤。
殷家势力不容小觑,若是在外面,这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说不定随时有可能没有声息地死掉,唯有待在县衙,方能保他们一时平安。
不过身为县官,应思安也要给殷家一个交代。
明明她都准备离开了,怎么突然又多出这些麻烦事来。
* * *
“最近县里有些趣事没有?”
“许老爷子刚过世,哪有什么趣事?”
“说道许家,你们发现没有,咱们的县令夫人可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我说什么来着?当初许老爷子过世的时候我就觉得,那许大小姐没了许家的支撑,应三迟早要把这悍妇赶出去,看看?”
“听说是回娘家了?”
“这又不过年过节,回什么娘家,我看八成是和离了。你们都没忘应三当初死活要退婚的事吧?估计他也是怕被人说嫌贫爱富,坏了官声,这才没有明说。”
“……”
这什么破酒楼,应思安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磕,隔壁闲话的声音这才小了些。
本是为了躲县衙里两个孩子的闹腾,没想到出来之后更是闹心。
她与大小姐是和离了没错,但应思安迟迟没有在官府记录中备案,而大小姐拿到和离书的第二天便离开了,是以和离一事,除了她们两个,没人知道。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意义,除了官府的记录,和离书一样能证明两人和离的事实,但应思安就是一直不肯报备。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她很快就会死去,没有人在乎死人和离与否的。
“大人,查到了。”县尉推开包间的门,打断了应思安的沉思。
“嗯,怎么说?”
县尉把查来的消息都记在纸上,交给应思安,说道:“殷二公子落马确系意外,不过他身边一个护卫还说道,二公子从青楼出来后,就感觉有些心不在焉的。我一听,立马就调查了出事前她点的姑娘,也就是姜如期,大有发现啊大人!”
县尉停下来喝了口凉茶,期待的目光射向应思安。
他可是在大热天里亲自奔走,才探查到了这些宝贵的消息,脸都晒黑了不少。
应思安一心低头看资料,久未听到声音,她抬头看了看,见县尉骄傲地挺了挺胸膛,突然反应过来,“哦,你很棒,继续,挑重点啊。”
“……”
一碗苦茶下肚,县尉继续道:“我查了姜如期的接客记录,发现近几个月光顾她的几个人,当铺的钱掌柜,城南屠户老孙,还有做灯笼的巧手李,都出事了。”
应思安看着手中资料,一边琢磨一边接着道,“当铺外运资金遭劫,屠户失手斩断右拇指,宅院走水,花灯尽毁……不致命,但对他们都是大打击啊,有人丢财,有人伤身,却不可能有人从中获利啊。”
“没错,”应思安所说正是县尉所想,他顿时有了知己之感,“而且这些案子我都看过,没有什么疑点。山贼劫财,自己大意,还有老鼠打翻烛台,看着没什么关联,都是飞来横祸。”
“再加上坠马的殷二公子,而且他们都是姜如期的客人,”应思安点到最重要的事。
县尉皱着眉,“没错。”
应思安起身,“去会会吧。”
“哎等等。”县尉拦住她,斟酌问道,“大人是要带人去呢,还是……私下去呢?”
现在证据不足,若是直接把人带过来,恐怕引起不必要的舆论。
应思安道:“我先自己去看看。”
“哦,哎再等等。”县尉又把人拦着,舔了舔唇,搓了搓手,“这个……这个……”
应思安双手抱臂,“你到底想说什么?”
县尉握了下拳,仿佛下定决心,直视应思安的眼睛,“大人可千万不能自甘堕落。”
等了半天就这么句,应思安挥了下手,向外走去,“什么乱七八糟的。”
县尉还在后面喊:“大人可一定要洁身自好啊!不然大小姐回来知道了可就惨了!”
* * *
当了花魁,待遇是不同的,应思安被引进一个独立的小庭院中。
殷二公子出事,迫于殷家的压力,姜如期的牌子已经被撤下了,她不能在楼里待客,便只得休息在这间小院中。
踩着碎石子小路蜿蜒而行,路过庭中小池,竟见池中安置了醒竹。
“咚——”
泉水自假山上流下,进入竹筒的一端,待水满后,竹筒被压起,然后迅速回落,另一端敲在醒石上,发出悦耳空灵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