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胡闹到快下午雨霁云销的时候两个人躺在沙发上,懒懒地不乐意动,好半天唐书禾默默地靠过来把下巴支在我的胸口上我们两个对视一眼我摸了摸他的头发唐书禾笑了一下,侧过头把脸贴在我的心脏那里。
我摸了一把唐书禾的汗湿的后背和后颈,想给他披件衣服,往地上看了一眼他的衣服被我揉吧得像干巴菜一样压根儿没法穿了我捡起我的衣服盖在他身上,坐了起来这时候我才猛然想起窗帘没拉,好在飘窗旁边我晾的昨天洗的衣服把我们俩挡住了。
我长出一口气,然后发觉了一件事情
这屋里也太安静了吧。
我光不出溜地问:“不对啊狗呢?”
客厅没狗这俩小玩意跑哪去了我喊了一嗓子:“路博文!小柯!”
并没有一只狗搭理我,小狗静悄悄必定在作妖我边穿裤子边找它俩:“你们俩跑哪去”
卧室门边儿上探出一颗狗头,我一看路博文那个狗狗祟祟的样儿就乐了,冲它拍了拍手:“干嘛呢?过来!”
它在嗓子里哼哼了一声夹着尾巴蹭了过来,小柯跟着它也蹭了出来,耳朵平平的,一副惊弓之狗的样子,眼睛从下往上怯生生地挤着看我,我叉着腿迷惑地看了它们俩一会儿,说:“嘿我的老伙计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唐书禾换了个姿势,枕着胳膊说:“吓着了吧。”
我怔了一下:“吓着了?我太粗暴了吗?”
唐书禾笑了笑,懒懒地把腿搭在我身上,说:“没有。”
我还是不放心地看了看他身上,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还行,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显得有些凄惨,我也没好哪去,后背上全是他挠的血檩子,又想了想方才天雷勾地火宝塔镇河妖的场面,这俩傻狗被吓着也情有可原。我看着它俩,感觉它们跟躲自己屋里不敢掺和爸妈吵架的小时候的我一样,于是突然与它们产生了某种奇怪的共情,我摸了摸路博文和小柯的狗头,给它们搞了点吃的,俩傻狗发现警报解除,屁颠屁颠地快乐干饭去了。
唐书禾还在沙发上躺着,看我走回来,仰着头看我,我乐,坐他身边,揉了揉他的肚子:“干嘛,干傻了?”
唐书禾:“”
我:“嘿哈。”
唐书禾的眼神在“非常感慨”和“这到底是个人还是傻狗”的两极中摇摆了一会儿,终于缓缓滑向了前者,他的手从我的衣服下头伸了出来,我握住它。
他坐了起来,揽住我的脖子,跟我额头贴着额头。我把他打横抱起来,抱进卧室里,进门的时候我说:“过了门,咱们就是正头夫妻了。”
他一直在笑,眉眼弯弯地,特别漂亮,他说嗯。
那天我们几乎在卧室里赖了一天,五六点钟的时候居然双双睡着,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唐书禾还在睡,俩人躺得横七竖八,我的头枕着他的胳膊,他腿压着我肚子,我眯着眼睛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19点34,吃晚饭都迟了,我坐起来,唐书禾迷迷糊糊地在嗓子里哼了一声,黏过来搂住我的腰,脸在我后腰上蹭了蹭,闭着眼问:“几点了?”
我摸了摸他的脸,说:“七点半快八点了,顾自睡,我起来弄点吃的。”
他塌在被子里,半睡不醒地嗯了一声,我想做个炒饭算了,下锅的时候唐书禾在刺啦刺啦的油烟声里跑过来,举着我的手机说:“有你电话。”
“我没手,”我大声说,“你看看是谁?”
唐书禾看了一眼,说:“是是阿姨。”
我妈接了电话,问我吃饭没,我说还没,她就叨叨我吃饭晚,我又不好告诉她是为什么,我妈又说快过年了别忘了买年货,要买什么什么还有什么,我说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我妈说嘿破孩子你怎么这么敷衍,我叹了口气:“我这做饭呢妈,说话工夫让油崩了好几下了”
唐书禾接过我的手机,举着贴到我耳朵上,我抬眼看了看他,他没什么表情,对我点了点头。
“你接着说妈。”我说。
“做饭呢?”我妈问,“你现在还一个人住?”
“没,我和小唐住一起,”我说,“干嘛呀?”
我妈小声叨咕了一句:“都住一起了,也没人给你做口热饭。”
“有哎到底啥事啊?”
“你过年回来吧?”她说。
“嗯啊。”
“带人回来不啊?”她问。
我看了唐书禾一眼,说:“带。”
“行,”我妈说,“没事了,你吃饭吧,下回再别这么晚吃饭了,胃就是让你一天天这么吃坏的。”
我:“”
电话挂了以后唐书禾立刻问:“油崩哪儿了?”
“没事,”我转了转手腕,“就小油星儿,我都找不着了。”
他揉了揉我手腕,我嬉笑着拽他过来偷了个香,他扶了一把我的腰,禁不住也笑起来,两个人吃饭之前把嘴亲得肿肿的。
饭端上来以后我们俩头对着头吃饭,唐书禾犹豫了半天,问我:“阿姨给你打电话什么事啊?”
“提醒我买年货,”我埋头吃饭,“没事。”
他没说话,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说:“过年你和我回去吧?”
唐书禾点了点头,我乐:“别紧张啊,你这什么表情。”
他绷着嘴角,给我忧国忧民地笑了一下。
后来我才晓得这个人心思那么重。第二天我回家的时候看见唐书禾正在厨房忙活,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一看就是刚下班儿,还特地去剪了头发,修了一个很清爽的型,把眉眼和额头露了出来,沙发上放着一堆礼盒,茶叶丝巾水果还有我们这边的特产,女士丝巾和茶叶这些看着就价格不菲,但是写价格的标签全让他撕了,我坐那儿翻了半天,抬头看见唐书禾靠着门框,对我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摸了摸手臂,小声说:“我也不知道叔叔阿姨喜欢什么”
我胳膊搭在那一大堆东西上头,有点想笑,有点心软,我说:“这就是个礼嘛,没必要买这么贵重的。”
他笑了笑,说:“洗手吃饭吧。”
我就着厨房洗手池洗了洗手,说:“今天下班挺早的?”
他没回答,只说:“你先吃,我一会儿有个聚餐。”
“嗯?”我顺口说,“那你回来一趟干嘛?直接去不就行了?”
“六点半的局,我去早了也没意思,”他把胳膊撑在桌子上,轻声说,“怎么样?”
其实有点淡,唐书禾做饭一向少油少盐,不过非常精细,比我做得好吃多了,我把嘴里东西咽下去,冲他乐了一下,拖长了声音说:“老婆做什么都香香。”
他也笑了。我也是真的没什么出息,他每次那样浅浅地干干净净地笑,我心里的小哥斯拉都会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