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有病,没事找事的病。一向不爱蹚浑水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入梦捞人,太怪了,简直太怪了。 她苦着脸抬眼瞧瞧青鸾,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她被美色所惑了吧?造孽哟。 青鸾可猜不透白素贞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只把这又当成了无端将她牵扯进来的那么一桩事,心里不免又痛恨了当下不能炫酷放大招的自己。瞧见白素贞那意兴阑珊的样子,青鸾更是不得劲儿,两眼看向前方只用余光瞟着她,吞吞吐吐说:“劳烦你了。” 她哦了一声,表情变都没变。 青鸾本也不是话多的人,白素贞就这么敷衍地对付了一句,坚决干脆的就截住了话头,他也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好,只得闷着头走。 走没几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别扭,忍不住继续说:“只是进入梦魇,还有重明在外照看着,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别担心。” 她还是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青鸾觉得自己又被无情又冷酷的打发了,心中总是有些愤愤,觉得白素贞这姑娘大概就是跟他不怎么对盘。但毕竟确实给人家带来了无妄之灾,讲起道理来又那么没道理,那点小火气蹭蹭的熄灭了,只剩下踌躇与惴惴,杂七杂八的都不是个滋味。 两个软趴趴的钉子飞过来,圣人也气闷,青鸾也只好专心走路,不再多说话。 此时伯奇的梦中,天空阴霾无隙,四下朦朦,空空荡荡,无一丝鲜亮的色彩,硬生生的压抑。 没有声音,也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整个空间就像是凝滞了一般,若不是两人还在走,怕是真以为进入了什么冻结的地方。 她的脾气向来随心所欲,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太了乐意跟自己过不去。 “小青,你觉得不觉得有点奇怪?” 闻言,青鸾差点没被自己绊倒,这真是刚刚都懒得搭理他的白素贞?真是个难以让人揣摩的奇蛇。 “太安静?” “你有没有听到似乎在涌入什么的声音?” 青鸾停下脚,仔细听了又听,有种细细密密的却又极轻极易被忽略的微小的声音,突然他脸色一凛,瞬间泛着肃色:“不好,好像,是虫。“ 她忍着爆粗口的冲动,二话没说先用术法给两人渡了一层金边,好歹挡一阵。俏脸似笑非笑:“刚刚不是还说不危险吗?” 揶揄归揶揄,动作一点也没停,她别的不行,求生欲特别强。 思来想去,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个药丸递给青鸾:“吃了。” 青鸾刚被怼完,一口气还卡在嗓子眼,乍看这药,要不是存了点理智,都忍不住要怀疑这丫头想直接毒死他算了:“这是?” “解消神丹的,不消片刻,你就能恢复如初,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也惊喜,也意外。 “你有解药为什么早不拿出来?” “你管我,”要不是小命受威胁,她才不会拿出来:“要不要?” 青鸾怕极了她反悔,麻利的拿过来,仰头咽下,不疑有诈。 她微楞:“我说的,你信?不怕我……”又下药。 青鸾不知此问有何意义,实诚的答道:“我信。” 她应该要笑他天真,应该要告诉他不要那么相信别人,但最终,千千万万的想法都在一句“我信”中溃不成军,千千万万的心思都在这一句话中烟消云散。 她看着青鸾,眼神复杂且迷离。 四面八方同时出现细碎的破裂声,天上地下一瞬间涌入黑色虫子,铺天盖地。 黑虫体积不大,眼球外凸,前有两只如钳般的触甲,硬壳,翅短而薄,腹部中心有条若隐若现的金线,或爬或飞。密密麻麻蜂拥而来,煞是可怖。 她两眼发直,喃喃道:“好恶心。” 青鸾服药后即刻感到自身术法恢复如初,再看此情此景也不慌张,快步上前身形一侧将白素贞藏于身后:“别慌,有我。” 她一愣,其实她没慌,可这有什么重要的。两手顺势环住青鸾的腰,感受到他突然的紧绷,脸上笑眯眯,嘴里偏发出呜呜咽咽地声音。 青鸾未作他想,也无暇顾及,念念有词,举止间甩出几道红光,所到之处燃起火焰。千万计黑虫在火光中扭曲挣扎,以各种奇诡的姿态的尸体散落于地面。未烧到的黑虫则勇猛无比得在白素贞的金色结界外,不停撞击撕咬,钳甲挥舞,争先恐后,不得而入,转眼金色结界被黑虫全覆盖。 青鸾掌心再现红光,凝聚成球,脱手而出,立成火球。火球似有意识,沿着结界将其上的黑虫灼烧殆尽,纷纷落地。 一切又归于安静,空气里满是令人作呕的气味。 她从青鸾背后探出头来,见着满地虫尸,嫌恶的吐吐舌头:“这玩意儿也太恶心了。”本来就黑,一烧焦更是像炭。 青鸾皱眉,不应该出现在梦魇中的东西,偏偏出现了,实在诡异。 虫尸突然又发出细微莫名的声音,烧焦的甲壳不停的震动,慢慢现出缝隙,渐渐扩大,破裂,挣扎出通体金色的幼虫,无翅无足,如同蛆一样在地上蠕动,所爬过的地方全是黏糊糊的透明液体。 她快吐了:“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青鸾摇头,嘴角紧抿,再次甩出火球。 火焰灼烧,连绵如火海,可金色的虫似乎并不怕火,穿火而过,蠕动地速度越来越快,也越聚越多,虫叠着虫。 “你的火好像没用了呢。”她一点也没当回事儿,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 青鸾一滞,胡乱的嗯了声。 金色幼虫在结界处吐出一条白色丝线,试图穿过结界。 她正打算嘲笑幼虫的不自量力,竟妄想靠着吐死穿破她的结界。却发现那丝线竟有着不可估量的奇诡力量,硬生生穿透结界,直愣愣的朝着他俩而来。 她心中警铃大作,环在青鸾腰间的手臂也不自觉的用了力:“快,快,切断那条线。” 青鸾反手夹起白素贞,悬浮空中,另外单手一击,白光一现,将丝线尽折。 结界已然被撕出一条口子,幼虫浩浩荡荡地涌入,向着他们,往空中不停地吐出丝线。 她吞吞口水,乖巧地趴在青鸾身上,眼下这情况,她是真对付不了了,只能靠着凤凰。 青鸾的白色光刃飞速旋转,却仍不及幼虫吐丝的速度,丝线由下及上,环环绕绕,看样子是要将他们整个包裹住。 既然火不行,那么冰呢? 青鸾目光如炬,掌心骤生寒气,伸手一挥,触目所及之处,全被冰封。 她忍不住吹了个口哨,悄么么的竖起大拇指,可惜对方没注意,她也不恼,喜滋滋地把拇指轻轻的印在了青鸾的胸口的位置,对方依旧毫无知觉。 酷得不要不要的呢。 被冰冻的幼虫,再无半点蠕动的迹象。整个世界再次归于安静。 青鸾脸色极沉,连他都未曾见过的虫,实在过于奇怪。心下一动,用念像与梦境外的重明联络,结果毫无反应。 果然如此。 青鸾一脸肃色,眉头皱出的三条竖纹愈发深刻如刀:”我们也被梦魇困住了。“ 梦中梦,魇中魇,无前无后无终点,断爱断恨断仙缘。 如此狠戾的手段,恐是将他们困在梦魇中,究竟是谁的筹谋? 不知伯奇现在怎么样了? “啊?重明也联系不上了?如果是梦魇,那这些恶心的虫子是幻化出来迷惑我们的吗?” 有没有可能是虚妄的幻觉? 她一点也不紧张,还饶有兴致的伸手想去摸摸那些被冻住的白色丝线,能够穿透结界的丝线,她还没见过呢。 “别碰!”青鸾大喝一声。 她望着青鸾眨眨眼,瞬间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抽抽鼻子,委屈异常:“你凶我?” 青鸾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脸:“我,我没凶。” 她嘴一瘪,眼中含泪。 …… “我真的没凶,那东西不知还有没有危险。” “哦,”她从善如流,眼里的那点泪花眨呀眨的就不见了,突的换成暧昧的模样:“我有胸,如假包换。” …… 青鸾嘴角抽动。 她怀揣着巨大的危机感,更贴近青鸾的身体:“你可别把我扔下去,疼。” 青鸾无语,要说教白素贞的话还没出口,眸光再次猛的一沉。 冰封明明尚在,冰面的寒气也未曾散去,可是冰下那些翻滚着挣扎着的声音又再一次将青鸾的注意力紧紧抓住。 那些金色的幼虫,竟还没死吗?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