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具厂的案子因为客户方的屡次不满成为了公司的重中之重,余夏召集颜筝,任安和孙萌开会讨论如何能拿出新的方案。 孙萌说:“既然他们的老板喜欢高调,那就请来最贵的明星,最一线的大牌,拍广告不就行了,大牌明星的商业价值还能提高我们公司的知名度。” “呵呵,孙组长你做这行多久了?一个家具广告,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接这样low的企业,我们虽然致力于服务各种客户,但是,久经商场,我们也要有一定的能力辨别客户是否是合适的,所谓合适,我们要考虑收益如何,这个收益,不光是利益,还有名声,这个客户我看了之前的方案,说实话都还可以,确每次都不合适,显然这样的客户,我们在初次接触的时候应该有眼力能看出是否是值得的。” 颜筝似乎早就想好了这套词,说的很有力。 “ 颜总,那请问对于刚刚找上门来的客户,我们怎么知道他是否是合适的客户,是否是有价值的客户呢?我们应该服务好每一个客户,不应该因为有一些挑剔,就放弃服务,这样我们在业内的口碑如何保持?” 孙萌显然无法同意颜筝的看法。 “孙组长,你们有没有和客户谈话?我看了之前的会议纪要,客户除了有钱,什么都没有,根本不懂得他的产品需要什么样的广告。而且,他们提出的对于广告所表达的内容也是产品所不符合的。算了,已经接了,并且做到了这个地步,不能违约的。余总,这家厂,我走访看过了,卖的都是中式古典木质家具,制作的工艺虽然算不上十分精良,可是产品的整体还是不错的。我在接触客户的过程中也了解了老板的情况,他们的老板没有读过太多的书,因为一些历史原因,早早的当家挣钱,因此文化不多,表达能力似乎也很欠缺。除了说明不怕花钱之外,并没有什么更多的内涵,但是经我了解,他为人还是十分善良的,对待员工更是亲如一家。我也看了你们之前的创意,纯粹的宣传产品应该不是他想要的。可以从整套家具的家居场景出发,不要床具就是宣传床具,衣柜就是衣柜,可以选择他们最好的产品系列,制作成房间的形式,来凸显实用,美观,适当表达家人温馨和谐的画面。” 孙萌听的有些出神,之前他从来没有这么考虑过,宣传家具都是宣传家具本身,难怪客户每次都说,场面小,不够高大,改了高大奢华的场景,又说没有内涵。 “这个想法很好,我们可以制作家人围绕客厅的一版,以及卧室温馨的一版。” 任安似乎也很同意这个方案。 余夏点点头,道:“好,那颜总,这个案子,就由你亲自出方案吧,任总配合你完成样片。孙萌,这几天你也辛苦了,把这个案子的资料和颜总交接一下,回家休息吧。后面还有新的案子呢。” 就这样,基本的方向定了,大家开始忙碌起来,当晚创意部的人由颜筝亲自挑选了助手,开始了加班制定新的方案,颜筝工作起来话很少,也很少笑,随意挽起的袖子,坠落下来的额前碎发,时而转起来的笔和翘起来的二郎腿,都显得这个男人独特的一面,眼中没有其他,似乎这个世界的色彩变化当下都是与他无关的,他只关心他的作品—方案是否完美。偶尔和助手们交谈几句也是言简意赅,甚至头都没有抬。 任安不知道是不忍心打破这美好静谧的画面,还是看的出了神,站在创意部总监办公室的玻璃门前,久久都没有敲门。 “任总,怎么了,在给我站岗吗?” 颜筝低着头,邪魅的笑了一下。 “没有,我是看你很认真不忍心打扰你,我来看看你们进展到什么地步,我好准备我这边样片所需要的东西。”任安进来,坐在了颜筝对面。 “不着急呢,还没有给客户看过,先不着急出样片,那都是成本啊,是不是?” 颜筝盯着任安的脸,认真的说。 任安被盯的有点儿心跳加速,赶忙转移了话题:“别人呢?都走了吗?怎么敢留下总监一个人在这加班啊。” “嗯,我让他们回去了,都留在这没必要,需要的材料和工作,他们已经都完成了,我不喜欢很多人一起加班,资源浪费,加班太多也容易老,是不是啊任总监?” “想不到你这个人虽然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玩世不恭,没想到不光有才华,还这么…… 那你忙吧,我也走了。” 任安突然不想说出口了,起身准备离去。 “等一下,一起走吧,我这边差不多了,还需要一个之前的数据,我明天问一下孙萌。”颜筝说着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准备和任安一起出去。 “我们顺路吗?” 任安脱口而出。 “不顺路也没有关系,先去吃个宵夜吧,之前跟你说话是我态度不好,算是道歉的。您都来了好几年了,我才来了两天,以后还需要任总监多多关照呢。” 颜筝笑着说。 时间已经很晚了,确实到了宵夜的时间,窗外的路灯伴着月光照进窗户,任安觉得,此时此刻,就在这个不算很大的办公室里,就像万家灯火齐明一样,很亮。 “太晚了吧这道歉?” “我还想着呢就可以了。哎你刚才想说我还怎么样啊?” “以后再告诉你吧。” 吃完宵夜之后,夜更深了,“你住哪啊,我送你回去吧。”颜筝说。 “不用了,给我放到前面车多的地方我打车就行了。” 任安不想跟颜筝太近了,才成为同事,就知道了自己的住址,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该不该请颜筝到家里坐坐。 “怎么,还怕我上去坐坐啊?” 呵呵,颜筝笑道。 “玉水源小区。”任安不想再多说下去,索性直接说了。 “早说不就得了,我认识那里,你困了就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卖掉,明天的方案还指着你出样片呢。” 颜筝加速向任安家开去…… 刚开了一会儿,路过一个十字路口,夜深人静,路上已经鲜有行人了,十字路口旁边站着一个抱孩子的妇女,看样子十分焦急,颜筝马上意识到可能是孩子病了,妈妈想抱他去医院吧,颜筝急刹车将车停在路边,任安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从假寐中醒来,“怎么了?”“没事儿,你继续睡,我下车看看。” 任安环顾四周,也看到了抱孩子的妇女,一瞬间,她的看法和颜筝一致,她也下车追上颜筝一同向妇女走去,“你怎么下来了?” “ 你一个大老爷们,向一个抱孩子的妇女走去,你觉得人家会跟你上车吗?” 任安说。 颜筝一听竟然抬手摸了一下任安的头发:“可以啊。” “大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孩子病了?这个地方不好打车,我们送你去吧。” 任安说。 妇女看见任安,也许是急的不知所措,她眼中并没有太多的警惕,而是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拉住任安:“妹子,我在家正在给孩子喂奶,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没有反应了,我在这站了半天实在打不到车,能不能帮帮我?” “颜筝听完孩子母亲的简单描述,用自己医生的经验看了看孩子,顿时有那么一瞬间皱眉。”但还是说:“ 快上车吧大姐,我们送你去。”任安也附和道,顺手一把拉住大姐,带上了颜筝的车。 上了车之后任安不停的安慰着孩子母亲,任安不懂医,以为小孩儿只是普通的疾病,安稳孩子妈妈不要太着急。“大姐你别着急,孩子会没事的。这就快到医院了。” 一路上母亲都是焦急的神色,车子疾驰,很快到了医院。 孩子进了抢救室,孩子的妈妈以及颜筝和任安都陪着站在抢救室内远远的看着医生抢救,由于患者年纪太小,无法自己阐述病情,因此医生并没有让孩子的妈妈立刻到外面等。 颜筝看的明白,孩子恐怕在上自己车之前就已经不行了。他看着医生给孩子查体,插管,接上呼吸机。医生很敬业,然而他和医生都知道,恐怕已经无济于事。 医生走到孩子妈妈面前,摘下口罩,“能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我……我在给孩子喂奶,结果……我不知道是怎么了,就睡着了,然后……然后他,我的孩子,也睡着了。” “睡了多久?你睡了多久?” “十分钟。”孩子妈妈不假思索。 “确定吗?”医生追问。 “可能,可能是半小时吧。” 医生重新戴上口罩,走到孩子的床前,床旁的护士,冲大夫摇了摇头。 孩子妈妈忽然挣脱任安的搀扶,向着抢救孩子的床扑去,“是不是……是不是我闷死了我孩子呀?大夫,是不是啊?” 医生看了看,示意旁边的护士让孩子妈妈先出去等。颜筝也看了任安一样,任安会意,和护士一起,搀扶着孩子妈妈到了抢救室门外等。 颜筝没有出去,看着医生在和护士在轮流给孩子进行心肺复苏,颜筝忍不住说道,“肾上腺素0.5毫克。” 护士闻声望去,“请家属先出去等。” 颜筝看着医生,医生边进行心肺复苏边说,“按他说的,静推。” 护士迟疑了一下,看着医生,“可是孩子已经……” 医生没等护士说完,抢先道:“马上去。” 护士照做。 然而,为时已晚。 就在颜筝觉得没有必要心肺复苏的时候,医生也停下了。缓缓地抬手看了看表。 医生宣布了死亡时间,护士将时间记录在了死亡通知单上。 护士看了看医生,看了看颜筝,“那我去说了啊。” 医生揉了揉太阳穴,轻声叹了口气,“我去吧。” 拿过通知单,准备往外走。 颜筝拉住了医生,“请等一下。”颜筝快速瞥了一眼医生的胸卡,“汪医生,能听我说几句话吗?”颜筝言辞恳切,拉住医生的手没有放开。 “什么事?”医生询问。 颜筝放开医生,“孩子没有先天疾病吗?没有后天感染的疾病吗?” “请问你是谁?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让我解刨孩子吗?”医生感觉颜筝有一定能力,确又感觉他不像医生。 “孩子不在了,可是孩子的妈妈还在,你就这样告诉孩子妈妈,她的孩子被她闷死了,她会怎么样?会不会又是一条人命?”颜筝还是恳切地看着医生说。 医生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毕竟不是法医,也不能违规操作。万一家属投诉呢。” “我们的判断都应该是正确的,孩子的妈妈在给孩子喂奶的时候,无意中睡着了,闷死了自己的孩子。”颜筝惋惜的说着。 “嗯,死因明确,务必是要告诉孩子家属的。”医生似乎对于这么小就失去生命的孩子也感到既心痛又遗憾。医生边说边摘下了口罩。 这时,任安推门进来,看了看颜筝,又看了看医生,“医生,怎么样?孩子妈妈还在等着呢。” 颜筝拉住任安,把自己和医生刚才的对话以及结果告诉了任安。 任安瞬间明白了颜筝的意思。 任安转向医生,同样迅速瞥了一眼医生的胸卡,“汪医生,孩子已经没了,她的妈妈刚刚跟我说,她39岁才有了这个孩子。能不能……能不能看在她已经去世的孩子的份上,你再救救他的妈妈?” 医生低头不语,抬起头说:“真相迟早要告诉家属,况且这种死因,要向院里上报的。毕竟……毕竟已经致人死亡了。” 颜筝点点头,“汪医生,医生不止是救死,还有扶伤,不是吗?能减轻一点儿别人的痛苦,不是更好吗?当然,您是医生,一切由您决定。”颜筝拉了拉任安,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医生走了出去,颜筝和任安跟在后面,走到抢救室外,由护士陪着的孩子妈妈立刻站起来,拉住医生的袖子,“医生,到底是不是我捂死了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医生说到这看了看身后站着的颜筝和任安,任安皱眉看着医生,眼睛似乎是在恳求医生,“你的孩子……得的是一种叫做梗阻性睡眠呼吸暂停综合症的病。” “那这么说,不是我把我儿子捂死的?”孩子妈妈跌坐在椅子上,目光涣散的说:“我39岁才有这么个孩子,我做梦都想听他叫我一声妈妈啊。我都没来得及听见这声妈妈啊。”说到这孩子妈妈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儿子啊,妈妈不知道你有病啊。” 护士安慰着哭泣中的女人。医生不忍看这种场面,转身走回抢救室,颜筝看着医生,“谢谢你,汪医生。” “不客气。” “我也只是想减轻一点儿她的痛苦。”颜筝看着还在哭泣中的女人。 “我明白,有时候一句善意的谎言就够了。”医生勉强冲颜筝笑了笑,走回了抢救室。 孩子妈妈好半天才止住悲声,颜筝想要送她回家,被拒绝了。“谢谢你们,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任安不放心,想坚持送她回家,颜筝拉她,“好吧,那您注意安全。” 出了医院门,看着还在担心的任安,“放心吧,她不会自杀的。” “真的吗?” “嗯,因为医生救了她。” “她到底有没有罪?” “我不知道,不过,即使有罪,你希望她痛苦的死去吗?” 任安摇头,颜筝笑了笑,发动车子说,“医生救了她的心,至于她有没有罪。还得看医生的。” 任安点了点头,“那孩子真可怜,还那么小。” “这也许就是他的命。”车子缓缓驶离医院。 “诶,颜筝,你以前是医生?”任安想起刚才颜筝在抢救室的样子,忍不住发问。 “是。” “那为什么不当医生了?”任安追问。 “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天都快亮了,你睡不成了。” “没关系,我回家换件衣服。” “一起去吃早餐吧。”颜筝发出邀请。 “好啊。”任安欣然接受。 吃过早餐,任安回家换了衣服,就一起来到了公司。